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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天河沉默地望著他。
「我始終認為爆破目標錯誤這種紕漏不該出。幾次開會你們的人都有參與,我反覆解說、一再溝通,怎麼會弄錯?你知不知道這個錯誤會導致什麼後果?」彭因坦問。
仲天河站在那裡,一聲不出。
彭因坦沒有問下去。他靜靜地望著事故現場的這片廢墟。
「犯錯並沒有什麼。推卸責任可恥。」他說。
「你什麼意思?」仲天河問。
「到底是我們的設計出了問題,是我們現場工作的設計師溝通有誤,還是其他的原因導致的,現場這麼多人,目擊者、親歷者這麼多,責任在誰一定會弄清楚的。仲隊長,現在只有你和我兩個人,當時究竟是怎麼樣的,我想你比我清楚得多。你完全可以告訴我當時的實情。」彭因坦說。
仲天河說:「我已經說過了……」
「你說是完全遵照圖紙和Jack的指示施工的;Jack讓我相信他……老實說就我對同事的了解來講,我更相信我的同事。這裡面有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嗎?或者你受到什麼壓力、有什麼苦衷?」
仲天河衝過來,抓住了他的衣襟。
「要動手我可不定會輸給你。別這樣,仲隊長。」彭因坦推開他。「我來了就不怕什麼危險。我說的這些都是我的猜測,你可以不回答。但你第一不能迴避將來警方的盤問,第二也無法迴避你良心的拷問……」
他忽然聽到嘈雜的人聲,從教堂里出來一些人。
他轉臉看時,突然額頭被重物擊中,他一個趔趄,在倒地的剎那手撐住地面,聽得人罵著他就是那個建築師、就是他的圖紙有問題……他還沒等起身,一群人圍了上來。群情激憤中,他只覺得身上被拳打腳踢。他一向身手還好,只是此時頭暈目眩。他就聽見有人在阻攔喊著不要打、不要打……他倒在地上,及時護住頭部。
忽然間聽到一聲大喊「住手!警察!」四周瞬間安靜了。
他躺在地上,意識有短暫的停滯。身上的疼痛將他喚醒了片刻,他躺在冰冷的地上,看到天空已經成了深藍色,啟明星升起來了……
他眼前出現了重重身影,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燈柱在他臉上晃來晃去,他只來得及說了句「不要通知家人」,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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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鎖突然間睜開了眼。
她抓過手機來,並沒有什麼消息。
她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
不知怎麼在睡夢中突然覺得身上某一處很疼,醒過來這疼痛就消失了,可仍讓人心有餘悸……她看看時間,凌晨四點半,離天亮還有一點時間。
她下了床,在房間裡走了幾步,發覺自己竟然有點茫然不知所措。
她去洗了把臉,回來盯著自己一點動靜都沒有的手機,坐在床上,天色一點點亮了起來。她伸了個攔腰,活動著僵硬了的脖頸,去陽台上站了會兒。
她將手機放在欄杆上,輕輕活動著四肢。
聽到樓下門響,她俯身往下看——姥姥慢慢地走下台階,穿過院子向大門口走去……應該是去拿報紙。
在微微的晨光里,姥姥的緩慢移動的背影讓她有種安寧穩定的感覺。
手機屏突然一亮,她抓起來一看,不是彭因坦的,是張警官的。
「早。」索鎖接通電話。
六點剛剛過,確實有點早。
姥姥走回來,正好抬頭望著這邊,她跟姥姥搖搖手……聽著電話那邊張警官的話,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能確定嗎?」她問。
外頭冷得很,而張警官說的話讓她覺得更冷。她回身進了屋,不知是凍的還是怎的,她忽然渾身打顫。她靠在牆邊,讓自己鎮定些。
「現在?」索鎖問。
她再看一下時間。
「現在可以。我馬上出來……沒問題的。」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等風來 (八)
索鎖上了車,說:「走吧。」
車子很快駛離小店,索鎖沒有回頭。
她知道鞏義方會被帶離剛剛吃飯的那家溫暖的小店。
七年前他在法庭上指證她,她身陷囹圄;今天他讓她有機會親眼看到自己逮捕……她閉了下眼睛。
可如果有可能,她寧願這一切都不曾發生。
車子緩緩停下,沈西安開了車門,把盒子交給索鎖,說:「索小姐,請吧。」
「謝謝。給你們添麻煩了。」索鎖說。
沈西安沉默片刻,還是說:「希望沒有下一次。」
索鎖看了下時間,恰好一個鐘頭。
她在大門口按著密碼,慢慢走進院子。
姥姥已經在裡面等她,見她帶了餛飩回來,並沒有問為什麼,只是關心索鎖身體。見她安然無恙,姥姥才放心。
她掛斷電話,馬上換了衣服。動作還不能太急,一急就有點頭暈。但這事很重要,她不能耽擱。她下了樓,正好姥姥進屋在收拾茶几上的報紙,看到她要出去,問她去哪裡。
「這大清早的,外面那麼冷……」姥姥說著看她。
「姥姥,我不走遠。是張警官找我。他車就在外頭。我去跟他聊兩句就回來的。」索鎖說。
姥姥聽說是張警官,說:「那讓他進來說好了,又沒有外人。」
「還是我出去吧。」索鎖說著換好了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