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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聞到咖啡香。這股香氣讓她回神,聽到了嗡嗡的聲響。是有人在煮咖啡……她手臂抬了抬,羽絨服貼在胸口處。
有人從背後擁抱了她。她能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
「我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天,能讓你身處你設想過的、而我親手建造的房子裡……能在我身邊。」鞏義方說。
索鎖眼眶酸熱脹痛,淚腺里明明已經蓄滿了滾燙的淚,隨時準備湧出來,但過去了好久,仍然沒有一滴眼淚流出來……她緊緊抱著懷裡的衣服,不讓自己有任何軟弱甚至是顫抖的可能性。但是她沒有能夠做到。她控制不了自己從內心深處流露出來的東西……她憤怒而且悲傷。
「難怪你母親要親自見我。」索鎖拉開了鞏義方的手臂。她抱著自己的衣服,沿著玻璃牆踱著步子——這是一條在她看來挺長的路線。觀景長廊這麼長,應該是別墅里最長的一條小路,能把這一層所有的房間都串起來,即便是在陰雨天,也能保證這裡有最好的採光,和最佳的觀景效果。而從這裡出去,闊大的平台,則也有足夠的視野,將前後的海景、山景容納在內……索鎖站下來。從這裡往下看,大概就能看到一樓的平台……那麼那天晚上,她的判斷沒有錯誤,鞏義方的確是站在這裡看著她的。
索鎖轉過身來,望向鞏義方,說:「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有什麼想說的,非要帶我來這裡說。」
「我帶你來這裡,已經代表了我想說的,小鎖。」鞏義方望著索鎖平靜的臉。這張臉比他上一次見,又像是小了一圈兒……在漸漸亮起來的走廊里,她這張小臉兒像一盞燈,讓他覺得外面所有的光線都集中起來,也不如她的臉明亮。
「你不放心我。」索鎖轉回身去,面朝大海。「你像你母親一樣,不放心我。對你們來說,如果我從這世上消失是最好的,如果沒有,那麼隱姓埋名是最好的。」
「我的確不放心你。」鞏義方說,「但我跟我母親不同。」
「沒有什麼不同。你們都不相信我,這一次出現在你們面前,並非我所願。」索鎖說。
「是嗎?」鞏義方問。
索鎖輕聲說:「不管你信不信,的確不是。你和你母親即便有不同,也只是恨我的程度不同。」
鞏義方問:「她跟你說了什麼,讓你覺得我們沒有不同?」
「她讓我離你遠些……而你讓我離彭因坦遠些。」索鎖說。
說到彭因坦三個字的時候,她語氣格外輕柔,但她覺察到,鞏義方的氣息卻重了……她微微側了下臉,看著海浪拍在礁石上。
「你的要求我做不到,你母親的要求我也不打算遵命。因為你們誰都沒有這個資格命令我。所以從今天開始,你們不要再打擾到我的生活。不然,」索鎖停頓下來,聲音更輕柔些了,「我也不知道我能做出什麼來。我上次已經說過了,鞏先生,你的未婚妻……章曉芃小姐,或者知道你們鞏家發生過什麼,但並沒有聽說過另外一個版本——假如她知道了,結局會是怎樣?你的婚結不成,事情會發展成什麼樣……我也很想知道。」
「你打算這麼做麼?」鞏義方沉著聲音問。
「這要看你怎麼做。」索鎖回答。
她說著,低頭看看腕錶。然後她開始穿衣服。羽絨服套在身上,圍巾也繞在頸上。穿戴整齊,她定定地望著鞏義方。他的樣子已經恢復正常,冷靜自持地也望著她。
「別以為你帶我來這裡,我就會對你產生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我看到的,不過是你用我的創意,建造了房子,賣出大價錢,獲得的是真金白銀的利益……別說你這麼做,是因為還惦記著我。」索鎖臉上帶著譏刺的微笑。
鞏義方沒有反駁她。相反的,他的目光更加的深邃,只是望著索鎖。
索鎖沉默下來,他才問:「咖啡好了。吃點東西,來一杯咖啡。我這就讓人送你回去。」
索鎖走了過來,鞏義方正站在一個小型吧檯邊。
這個位置設置的非常巧妙。坐在這裡邊喝點什麼、邊觀景,簡直是美妙至極……她看了一眼鞏義方推過來的咖啡。
是拿鐵。
拉花很精緻……是一個蝴蝶形狀的花紋。
索鎖的目光從這枚蝴蝶上移到鞏義方臉上,輕聲說:「我已經不喝咖啡、尤其不喝拿鐵很久了。我該走了,鞏先生。」
正文 第十二章 如果沒有遇見你 (六)
鞏義方再鎮定,也很難不因為她的這幾句話臉上浮起了複雜難言的神色。
「你的臉色很不好。吃點東西再走。這個時候還空著肚子,我怕你會暈倒。」鞏義方說著,看著索鎖,「咖啡這個溫度剛剛好。我記得你喜歡燙一點的。」
索鎖咬了下牙,本已經邁出的步子,又停了下來。
鞏義方望著她,「沒錯,我記得。」
「你記得……記得這些有什麼意義?」索鎖的聲線還是發了顫。
鞏義方低聲說:「不需要有什麼意義。那些跟你有關的事,我記得就好。」
索鎖臉色煞白。她突然間就覺得五臟六腑被絞痛了,簡直看得見一片血肉模糊……她衝過來,戴著手套的手將吧檯上連咖啡杯帶點心一把推了出去。她的力氣很大,檯面上頓時杯碟狼藉。清脆的碰撞聲劃破凝固的空氣,落在地上卻因為厚厚的地毯,令聲音很快消弭於無形……她因為劇烈的反應,必須深深吸氣,才能勉強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