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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彭因坦不知在外面和姥姥說什麼,好久都沒有進來。
她把信封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來,才仔細看看——紙已經泛黃,還是從前遠達的公務信封……看著信封右下角那一行字,她鼻尖泛酸。
字是她父親題寫的。公司名字她也從小看到大,代表了一個很長的時期。在這個時期,她長大成人,也見識了什麼是風雲變幻、人情冷暖……
她慢慢打開信封,把信瓤抽出來。
信紙也已經泛黃了,看樣子是很久以前就寫好了的。
她輕輕掃了一眼信上的字跡,突然發現自己對信的內容並不在意。
房門被敲了敲。
她將信拿在手裡,說:「請進。」
彭因坦端著兩杯水進來,看到索鎖手拿著信,問:「要不我等會兒再來?」
「不用。」索鎖微笑。她順手將信放在了床頭柜上,接了水杯,說聲謝謝。
「怎麼不到床上歇著?」彭因坦問。
索鎖說:「還不需要。」
彭因坦在床邊的硬木椅上坐了。
「那些讓你不痛快的人和事兒,別想。」他說。
索鎖點了點頭。
「這房間怎麼跟我住的時候不大一樣了。」彭因坦環視四周,微笑問道。
「有什麼不一樣?」索鎖抬起頭來,跟著看了看屋內的陳設——除了臥具全都換了新的,床頭的花瓶里放了新鮮的玫瑰,她看不出有什麼不同。
可看著看著,她竟然有點心酸起來。
以前因為缺少維護的錢,很多房間她都只是想辦法修修補補,儘量用最經濟實惠的方式,在能力範圍內用最好的、最合適的材料。她向來反對為了使用的目的將原先的建築結構改變,甚至改變用途。這間房老早是姥姥說要給她當臥室的。房間朝陽,帶著大陽台,還有很大的衛生間,裡面還連著間小書房。住在這裡是很舒適的。她把這間房最先收拾了出來,經常打掃,跟姥姥說把這間留著當客房,她去住閣樓,那樣更方便。其實她跟姥姥都知道,她們哪裡會有什麼還需要留宿的客人呢……直到彭因坦出現。
「你覺得哪兒不一樣?」索鎖問。
「有你在的地方,是會變的不大一樣。」彭因坦輕聲說。
索鎖沉默片刻,嘴角輕輕一牽。
手被彭因坦拉住,握在手心裡。
「手這麼涼。」他說著,把她的手再拉近些,給她焐熱一些。
「那年去瑞士度假,我才剛剛學滑雪,一個跟頭接一個跟頭在練習道上栽。年紀小,又喜歡雪,並不覺得丟人。很開心地扔了雪具去玩雪。跟剛剛認識的小朋友一起。手套玩著玩著就不知道丟哪兒了,回去手已經凍得通紅,快沒知覺了。我爸爸看著我笑,說我皮起來真是不得了;鞏伯伯把他的手套摘下來給我,握著我的手給我暖和過來。很多年我都記得他那時候和爸爸說話的樣子,很溫和。鞏伯伯氣質儒雅,很多地方跟我爸都有點像。」索鎖說。
彭因坦沒出聲。
他輕輕揉著索鎖的手背。
「他是我爸爸最信任的夥伴,不該在我爸爸生前身後背叛他。」索鎖扭過頭去,看著窗外灰色的背景下光禿禿的樹枝。
乾枯的樹枝在寒冷的冬日裡仿佛也沒有了生氣。
她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可還是忍不住顫抖起來……
「我沒想到,他死了,我還是很難過。」她說。
彭因坦坐到她身邊,輕輕將她的頭扶過來,讓她靠在自己胸口。
「我並不後悔自己做過的。可是如果我能正正噹噹地拿回屬於爸爸的東西,那該多好。」
彭因坦輕輕撫摸著她的背,問:「睡一會兒好不好?」
索鎖過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彭因坦等她躺好,過去把遮光簾拉好。屋子裡暗下來。他回到椅子上坐下,輕輕給索鎖掩了掩被子。
索鎖翻了個身。
「睡吧。」彭因坦說。
「你是不是還有工作?」索鎖問。
「晚點打電話問問情況就好。」他回答。
「我回家了就好嘛。你有事儘管去。」索鎖伸出手來,握了握他的手。
「好。我會看著辦的。」彭因坦將她的手放回被裡。
索鎖不說話了。彭因坦等她睡沉,才拿了水杯走出去。
他下了樓,沒看到姥姥,聽見廚房裡有動靜,他走過去,敲了敲門,正在一起準備午飯的姥姥和郭阿姨看到他,異口同聲地問:「睡了?」
彭因坦點頭。
「看樣子還算好,畢竟動那麼大的手術。」姥姥平靜地說。她看看彭因坦,「因坦,你也去休息下。等會兒飯好了叫你……索鎖麼,剛休息下,醒了就讓她吃,醒不了晚點再單給她做。送她回來了,就有我管她,你歇一歇。你看看,這些天你收了多少。」
「姥姥,您看我就老是瘦。」彭因坦笑了。
他手機震動,跟姥姥道歉說接個電話,轉身到走廊上去聽。
窩在暖氣片邊的黑子聽到他的聲音,伸了個攔腰,彭因坦差點兒一腳踩在它頭上,忍不住彎身彈了它一個榧子,就聽電話里康一山說:「坦坦,你最好馬上回事務所一趟。」
「什麼事你說吧,我這邊不太好走開。」彭因坦說。
「索鎖今天出院是嗎?」康一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