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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西延:「師妹今兒這演技,糟得沒眼看啊。」
傅承君:「幾年不上陣,專業課教的東西全忘光了。」
魏西延:「哎,她是她,我是我,您別一竿子打死。」
傅承君:「放心,哪能一竿子打死?你演技比她還糟糕一百倍。」
魏西延:「……」
*
出了辦公室,兩人一路往樓梯間走。
昭夕想伸手摁電梯,卻聽身側的人淡淡地說:「走樓梯。」
她一頓,收回了手。
太多的畫面在腦中一閃而過。
她真是豬腦袋,怎麼就看不出來呢?
穿著工作服,戴著安全帽,就一定是民工嗎?他這模樣到底哪裡像民工了?
酒店的西餐廳里,他不徐不疾吃東西,姿態賞心悅目。
便利店裡,他喝的是二十塊錢一瓶的礦泉水,哪位建築工人這麼講究細節?
還有無數次她稱呼他為包工頭時,他捉摸不透的神情,匪夷所思的眼神……所有的細節在腦中匯聚起來,蛛絲馬跡竟多得數不過來。
可她偏偏一葉障目,篤信自己先入為主的「事實」。
一想起她還曾開車到地科院的大門口,都抬眼看清那幾個威風凜凜的大字了,還能強行把他和一旁的建築工地聯繫起來。
她是豬嗎!?
無數本《環球科學》、《國家地理雜誌》在眼前飄過。
還有他和宋迢迢的對話。
張口閉口就能引用居里夫人的名言。
哈,她還誇他是有文化、愛讀書的民工……
昭夕萬念俱焚。
最後一刻,眼前浮現出剛才程又年在辦公室里的模樣。
他是那樣溫文爾雅地與老師交流,專注傾聽討論時,間或持筆疾書。回答問題不卑不亢,自然流暢的談吐間不經意流露出豐厚的學識。
……
昭夕很想扶牆喘口氣。
或者從走廊上跳下去。
從四樓一直走到一樓,就快從昏暗的樓梯間步入日光和煦的天地。
她都快鬆口氣了,卻沒想到僅有幾步之遙時,身側的人忽然停住腳步。
她心跳驟停,呼吸一滯。
有種山雨欲來的預感。
果然。
程又年停在原地,淡淡地問:「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昭夕尷尬一笑,「之前是我誤會了,那個,實在是失敬,失敬……」
他就這麼看著她,沒有說話。
昭夕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回想前些日子,明明她總能當面吐槽他一萬句,眼都不帶眨的。
這會兒卻像舌頭打結一般。
她腦中空空,靈魂又飄到了九霄雲外。
只能艱難地繼續誇他:「……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忽略了你才貌雙全,才誤會了你。」
「哪裡,我無才無貌,和奔波工地的民工確實沒兩樣。」
「……」
他還拿話揶揄她。
昭夕噎了噎,假裝沒聽出來,繼續打哈哈,「不是不是,你腹有詩書氣自華,是我有眼無珠。」
程又年仍然神色淡淡的,「所以酒後胡來,也是因為有眼無珠?」
「………………」
昭夕面上驟紅,亂七八糟的情緒往腦子裡沖。
尷尬有之,不知所措有之,最後升騰起一陣難言的憋屈。
她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睡了一覺,兩人之間全變了。明明之前還能插科打諢、互相吐槽,表面雖不對付,氣氛卻很和諧。
可那晚之後,他不告而別,只留下一袋事後藥。
她都沒罵他拔吊無情,他憑什麼在電話里沖她陰陽怪氣,又為什麼在此刻用這種態度和她說話?
最要命的是,她自忖已經表現得很灑脫了,他卻以冷冰冰的態度掛斷她的電話。
還說什麼以後都別見面了,不約了。
哈,她事後回味了無數次,都覺得他是在侮辱她的技術。
怎麼,一夜春風,體驗不好,所以立馬下線,江湖不見?
昭夕思緒繁多,終於抬眼盯著他,賭氣似的說:「那倒不是。塔里木那麼多人,能在工地上隨便相中個人、睡一覺,結果這人還恰好是地質學家,概率可不高。這不叫有眼無珠,這叫眼光好。」
隨便相中個人。
睡一覺。
眼光好。
她的用詞無不說明,他像羊群里的幸運兒,被挑三揀四的她選中了,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事。
程又年與她對視片刻。
「昭導不愧是女中豪傑,現實版花木蘭,隨隨便便就能跟個身份不明的人過夜,這份灑脫,多少男性都比不上。」
昭夕一愣,「你什麼意思?」
她張了張,回味過來。
「你說我濫交?」
「我沒這麼說。畢竟你剛才也說了,我們不熟,我對你的私生活一無所知。」
程又年淡淡道:「我只是就事論事。」
這樣模稜兩可、暗含影射的話,昭夕聽過太多了。
從她涉足演藝圈,成為「木蘭」那一天起,潛規則三個字就烙在了她的頭頂,像海斯特·白蘭胸前的紅字,像苔絲·德伯永遠洗不清的放蕩罪名。
熱搜不斷,解釋不清。
多少與她素味平生的人,只憑三言兩語,就能輕易地把她定性為私生活混亂的女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