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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們明明不歡而散,他為什麼還要來幫她圓謊?
*
這一夜,程又年的出現堪稱完美。
踩著點,在三姑六婆的鋪墊之後,在萬眾矚目下姍姍來遲。
帶來的年節禮分別是一盒鹿茸——托同事從高原項目上買來的;一箱澳洲牛奶——前些日子出差科學考察,專程替爺爺帶回的。
其實哪怕他什麼也不說,就這樣站在院子裡,已經足以令所有人閉嘴了。
可他偏偏還談笑風生,一舉一動都令人目眩神迷。
他替爺爺削梨。
挽起衣袖幫媽媽搬東西。
最後回到她身旁時,還低聲囑咐她:「穿這麼少,進屋坐著吧。」
可他已然成為人群的焦點,聲音放得再小,大家都豎著耳朵聽得清清楚楚好嗎!
眾人都在沉默。
不是嫉妒,也不是盼不得昭夕好,純粹是被程工頭的突然登場震得回不過神來。
說好的大齡單身女青年呢?
怎麼忽然冒出個男朋友來!
男朋友還好看的不像話……
居然還有那麼高的學歷和一聽就非常牛的工作!!!
昭夕前些年才出現裂痕的完美人設,因為這位男朋友的突然登場,瞬間又變得無懈可擊了。
然而沉默只是短暫的。
等到大家都從男朋友忽然登場的震驚中清醒過來,新一輪的你問我答又開始了。
三嬸率先發問:「小伙子一表人才,聽說是搞地質研究的?」
「是的。」程又年無比自然地向昭夕遞來一個詢問的眼神。
昭夕不得不開口:「這是三嬸。」
「三嬸好。」
「那你和我們昭夕是怎麼認識的啊?」
導演和科研人員,聽起來就八竿子打不著……
三嬸的問題代表了大家的心聲,一時之間,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在每一位中年婦女的頭頂都清晰可見。
昭夕生怕他說,不睡不相識。
趕忙搶在他之前開口:「我正在拍的電影,片場就在他們項目隔壁,一來二往,擦槍走火——」
眾人:嗯???
昭夕緊急剎車,乾咳一聲,「不是,是一來二往,擦出了火花。」
她硬生生憋出一頭汗來,餘光瞥見身側的人在笑。
笑笑笑,笑你個頭啊。
她說錯了嗎?難道不是擦槍走火?
又有人問:「小程家住哪啊?本地人嗎?」
這一次,程又年的眼神剛到,昭夕就很自然地為他介紹:「這是二舅媽。」
「二舅媽好。」
「誒,好好好。」
「我不是北京人,家在津市。」
「這都二十九了,不用回家過年嗎?」
程又年笑笑,「項目比較急,所以加班到今晚,明天才放假。回家之前,先來看看爺爺和叔叔阿姨。」
爺爺笑而不語,坐在一旁吃梨,一臉美滋滋。
梨是小程給他削的,那叫一個甜。
昭夕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展至此的,她和程又年一唱一和,無比自然地與一眾親友談天。
他的眼神剛到,她就能迅速接起下文。
眾人交換眼神:看這模樣,好像還真不是玩玩而已啊。
當然,不和諧的問題也接踵而至。
比如五嬸就很不喜歡昭夕,因為自家也有個女兒,可從小到大都被昭夕壓一頭。好不容易前些年,女兒嫁了個房地產小老總,才找到了一點優越感。
她酸不溜秋地問:「程先生不是本地人,那你住在哪裡啊?」
程又年道:「目前住在院裡的職工宿舍。」
「哦——」拉長的聲音,了悟的口吻,「還沒有在北京買房啊?」
「沒有。」
五嬸立馬熱情起來,「看你們倆這麼好,好事將近啊。昭夕歲數也不小了,新房也該早籌備。要不,我回頭就跟我們小朱說說,讓他跟程先生介紹介紹樓盤?」
她一一細數,從二環最貴的高檔住宅區,數到頤和園附近的別墅群。
最後又似忽然想起什麼,訕訕地說:「呀,是我太著急了,都忘了問,不知程先生收入如何,預算高不高啊?」
剛才還熱鬧的氣氛霎時間就降溫不少。
都是遠親近鄰,誰又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呢?一口氣介紹了這麼多樓盤,個個都貴得可怕。況且以北京如今的房價,就算程又年薪水再高,也不可能在她說的這些地方安家。
昭夕氣不打一處來。
倒不是因為她對程又年完全消氣了,主要是眼前這場合,身邊這位是她的「男朋友」,五嬸擺明打的是她的臉。
那頭的五表叔急了,沒想到婦人目光短淺至此,趕緊喝住她:「說什麼呢你!」
眼見老爺子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急忙賠不是,「我家這位,吃飯的時候喝了兩口酒,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
昭老爺子在家裡的地位無人能比。
早些年,家中兄弟並無大志,全靠他一人撐起了大家庭。
後來進了製片廠,做出了一番成績,也不忘提攜兄弟姊妹,連帶著兒孫輩的也受到他的關愛照顧。
昭夕也不是善茬,飛揚跋扈的名號早就遠近聞名了。
念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往年這些陳詞濫調,聽過也就算了。可今天五嬸擺明了是奚落人,她才不咽這口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