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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停車場出來,去往病房的一路上,昭夕都在講解劇情。
「如果爺爺問我們怎麼認識的,你就照實說,就說在塔里木遇見的。我在拍戲,你,嗯……你在出差。」
她又不確定地問了句:「……搞地質的是要出差吧?」
程又年面無表情:「是。」
昭導演繼續策劃。
「要是他問我們,怎麼會相愛呢——」仿佛被「相愛」二字震懾到了,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說是一見鍾情吧。」
程又年抬眼看她,輕描淡寫點頭道:「也不可能是別的原因了。」
昭夕停頓片刻,霍地抬頭,「你是在暗示我只有一張臉能吸引人,徒有其表?」
「不然呢。」
「?」昭夕氣不打一處來,「不要因為外表美麗就歧視一個人好嗎?關注一下我的內在,你會發現除了無邊美貌,我還有超強的性格魅力!」
程又年看她片刻,誠心誠意道:「抱歉,恕我眼拙。」
「???」
昭夕只感覺到一片烏雲壓頂,體內的小火山隱隱有爆發的趨勢。
不,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從認識他的第一天起,他就在不遺餘力地唱反調,不是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就是為了自我麻痹,免得被她吸引。
都是套路。
聰明的她不能生氣。
直到程又年好心提醒:「603到了。」
昭夕一驚,這才發現劇情沒說完,病房卻近在咫尺。
「總之見招拆招吧,我信任你的臨場反應!」她趕緊為即將開始的表演定下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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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人病房很寬敞,窗邊有一張長沙發,床角還有幾張凳子——都是護士們見探訪的人太多,從別處挪過來的。
爺爺靠在升起的靠背上,正跟著電視裡咿咿呀呀哼京劇。
昭夕的父母坐在一旁,一個在看報紙,一個在替爺爺倒熱水。
始作俑者宋迢迢不在,昭夕微微鬆口氣。
還好還好,難度係數從地獄模式降到普通模式。
進門時,她迅速挽住程又年的手,拿出了親密的姿勢,嘴邊低低地問了句:「準備好了嗎?」
那隻手靈活又柔軟,輕輕地將他的手臂禁錮在懷裡。
程又年手臂一僵,失去了引以為傲的從容,連行動都有些機械。
一家人早知道今天會有貴客來訪,恭候多時。
兩人一進病房,三道視線齊刷刷射來。
都不用昭夕拉拉程又年的手,他已鎮定自若開口:「爺爺好,叔叔阿姨好,我是程又年。」
昭夕也側頭望他。
男人從容遞上果籃,唇畔的笑意仿佛三月風清,一身冷色調的大衣也難掩柔軟。
她忽然失神。
其實早有蛛絲馬跡可尋,縱使這人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態度,與她說話惜字如金,十句話里九句都是拒絕,剩下一句還是揶揄,也無法藏住偶爾流露出的片刻溫柔。
你看。
他總在拒絕,卻一而再再而三幫了她。
嘴上譏諷,三言兩語,刀光劍影,可緊要關頭卻還是挺身而出。
她有些恍惚,思緒慢了半拍,等她回過神來時,程又年已經坐在床尾的凳子上,手裡拿了只紅彤彤的大蘋果,動作輕快地替爺爺削起皮來。
昭媽媽在數落她:「小程才剛下班,這種小事合該你來,怎麼好讓人家動手?」
程又年笑言:「無妨。她手笨,還是我來吧。」
一家人都笑起來。
爺爺還幫腔:「可不是?我這孫女,被我們全家寵壞了,幹啥啥不行,耍橫第一名。」
程又年笑容漸深,點頭道:「深以為然。」
昭夕:「……」
都是血濃於水的骨肉親情,怎麼就這麼容易叛變呢?
程又年三言兩語就能忽悠人心。
哈,果然昭家還是只有她一個聰明人。
還有,這傢伙不愧是逼王。
無妨。
深以為然。
你是古代人嗎!哪有人說話蹦的都是文言文?白話運動是因為白進行了,所以才叫白話運動嗎?魯迅和胡適會被你氣活吧。
她深刻貫徹了表演世家的作風,表面嬌羞可愛,內心瘋狂BB。
可觀看程又年和家人互動時,卻又沒忍住,視線總在他身上打轉,帶著七分探尋,三分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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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病房離開時,程又年已然俘獲了一家子的心。
爺爺開心地說:「小程,下次來家裡玩啊!」
「好的。」程又年臨走前還不忘地囑咐爺爺,「您也要注意身體,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從家人的目光里,昭夕看出了他們的滿意。
出了病房,她嘖嘖稱奇。
「您這演技,當初開價兩萬,確實是我給少了。少說要再加一倍。」
程又年:「那麻煩你,一會兒把演出費結了。」
她哈哈一笑,心情愉悅,「請你吃飯,行不行?」
程又年一怔。
「不是一下班就跟我來醫院了嗎?」昭夕停在車旁,指指車,指指自己,「豪車,美人,再加美酒盛宴,還滿意嗎,程工頭?」
程工頭雲淡風輕上了車,拋下一句:「勉強湊合。」
第19章 第十九幕戲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帕拉梅拉載著兩人從醫院的停車場出來,沿街不緊不慢往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