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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沒有之一。
主辦方將她的座位安置在第一排,與陳熙、魏西延左右為鄰。
今日陳熙是與魏西延一同來現場的,倒是昭夕落了單。
旁人不知個中內情,還以為這對從來都像連體嬰似的師兄妹鬧起了不和,為此,八卦又更新了一大波。
但當事人心裡清楚著呢——
魏西延看見她,朝後排掃了一圈。
「你家包工頭呢?」
昭夕笑笑,「自己看啊。」
「這麼多人,男的烏壓壓一片都穿西裝,我哪看得見他在哪兒?」
昭夕淡定道:「這還不容易?一堆庸脂俗粉,最能脫穎而出的那一個唄。」
魏西延:「……」
魏西延:「你能要點臉不?」
陳熙微笑提醒:「四面八方都有記者,你們注意點。」
於是一旁的昭夕和魏西延一邊掐架,一邊管理好了面部表情,以最溫柔的神情、最和藹可親的笑容,繼續進行唇槍舌戰。
表面笑嘻嘻,嘴裡MMP。
哪怕不常出席這種場合,昭夕也對流程瞭然於胸。
致辭。
看大屏幕。
介紹提名作品。
有請嘉賓上台頒獎。
她與兩位老友不時低聲聊天,插科打諢一番。
周圍總有無數人在看她。
是什麼讓這位話題女王走出了象牙塔,收起了易碎的玻璃心,主動來到現場?
就因為獲獎嗎?
不可能。
畢竟她前兩部電影也拿了獎,她還不是人影都沒見一個?永遠是副導演親臨現場,替她致辭、扛獎盃。
昭夕神情坦然,全然未將探究的目光放在心上。
就像她說的那樣,要是哪天人群的聚焦點不在她身上了,那就代表她老了,不漂亮了,到那個時候她才心酸呢。
一組接一組的明星登台領獎。
最佳女主角。
最佳男女主。
……
直到某一刻,主持人神秘一笑,說:「接下來要公布的,是年度最佳影片,今年影壇佳作連連,不少優秀的導演都為觀眾們呈現了視覺盛宴,隨便說幾個名字都如雷貫耳。」
台下一邊笑,一邊有人起鬨,叫出了幾位導演的名字。
「下面請看大屏幕,今年的年度最佳影片提名作品,了解一下。」
提名的共有六部作品,其中有難得一見的武俠片,緬懷香港電影的黃金歲月;也有劇情片,講述四代同堂的家族興衰;有愛情喜劇片,褪去了粗糙濫制的風花雪月,以細膩的筆觸討論當代年輕人在速食愛情的大環境中保持純真、追求所愛……
還有一部難得的紀錄片,叫做《長路》。
主持人把舞台講給嘉賓。
出人意料的是,年度最佳影片的頒獎嘉賓竟然是傅承君,中國電影不可或缺的里程碑。
在場不少演員導演畢業於中戲,哪怕拋開院系之別,也無一例外崇敬欣賞這位老先生。
年青一代的電影人幾乎是在教科書里讀著他的故事長大。
學習電影的一路上,都伴隨著他潛移默化的引導。
所有人不約而同起立鼓掌,掌聲長達十秒,才在傅承君稍安勿躁的手勢中漸漸平息。
他頭髮白了大半,眉眼間有年歲留下的痕跡。
老人一身中山裝,閒庭信步般走到台中,微微一笑,調侃說:「怎麼,是我消失太久,很多人以為我已駕鶴西去,如今見我還活著,大伙兒都挺樂呵?」
台下一片鬨笑。
的確,傅承君近年來一心執教,早已不在影壇活躍,很多年輕人都不知道他現狀如何,還以為從小在書里看著他的名字,老先生早已是魯迅那般的存在。
傅承君拿著話筒,聲音洪亮,不卑不亢。
「接到這個頒獎邀請,其實我第一反應是不想來的。人老了,精神大不如從前,沒法再玉樹臨風、英俊瀟灑出現在公眾視野中,誰願意看大家評論我好不容易出現一次,又老了?」
台下依然是笑聲和起鬨。
「傅老,您不老!」
「帥著呢!」
「師傅您老人家永遠十八!」
昔日的學生不管是影帝還是影后,都像孩子一樣起著哄。
最後那個聲音是昭夕的,一旁的魏西延也幫著鬧騰。
傅承君假意板起臉來,指指他們,「回學校再收拾你們!」
氣氛愈加可愛。
很快進入正題。
傅承君道:「我很高興看見,我們的電影人在今年呈現出了諸多佳作。這些年市場波動,人心浮躁,很多事情都成了資本論,利益第一,故事反倒退居幕後。」
「可今年的提名作品,我一一看過,在浮躁的當下,能有這樣一批好故事,我很慶幸我還站在這裡,沒有駕鶴西去,還能看見下一個春天。」
……
傅老一番肺腑之言,令剛剛還活躍不已的現場慢慢安靜下來。
很多人沉思,很多人目不轉睛望著他,認真聆聽。
他說這條路走了一輩子,和其他的道路沒什麼不同,總會遇上很多歧路,總有風雨,總有泥沼山嵐。
「要爬坡,爬過才知道山那邊是什麼。」
「要跌倒,爬起來才知道前路哪一部踏錯。」
最後宣布獲獎影片時,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