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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夕一怔。
她站在黃昏的片場,哪怕周遭都是忙碌的人群、喧譁的噪音,程又年的故事也還未開始,但這樣的開場白已然在心中滋生出一點浪漫。
她彎起嘴角,輕聲說好。
於是他開始慢慢地講當年的事,從他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地質專業學生,到後來參加地質工作、四處奔波的經歷。
其實他很有幽默感,枯燥乏味的科學經他轉述,也變得有趣起來。
又或許是昭夕為他加了一層濾鏡,他說什麼,她都覺得好。
程又年說:「地質曾經是很熱門的專業。在我國還處於青黃不接的時期時,礦產開採、河砂開採,幾乎所有的工程都需要地質知識。」
「那時候地質熱在我國全面興起,地質畢業的學生幾乎人手鐵飯碗,因為這項工作條件艱苦、四處奔波,需要腳踏實地做實事。也因此,女生幾乎沒幾個。」
「可是後來時代變化了,高新科技成為了主流,傳統科學漸漸從舞台上消失,包括地質。」
昔日需要翻山越嶺,去到山川河海每一處,實地勘測。
如今大部分人員流失,去往其他行業,少部分還堅守在這個領域的人,也多是以科學研究、論文發表為主。
諷刺的是,都說醉心學術的人最純粹,可一旦科學涉及學術研究,就不那麼純粹了。
如何發表論文,如何登上核心期刊,如何評職稱、熬資歷,這是學術圈的人最直接的晉升台階。
於是昔日腳踏實地的行業,如今大半在製造垃圾。
程又年說:「業內很流行一句話,小構造吵吵鬧鬧,大構造胡說八道。」
「很多人拿著公費出去晃悠一圈,仿佛實地考察過,回來就是一篇胡說八道的論文。」
「有時候這些毫無根據的言論也會受到質疑,辯駁的人只需要信誓旦旦說,地質原本就是門模糊科學,地質的結論數據只是一個範圍,而不是絕對數值。」
「於是這個現象愈演愈烈,地質發展江河日下。」
程又年悲觀過後,又樂觀起來。
「不過羅正澤說,這一行倒也不是全然無用。至少曾經他就把地質運用到了實際生活中。」
「上次他邀請朋友去家裡做客,其中有個相貌姣好的女孩子,他苦於沒法找話題接近。後來人家看到他廚房台面是黑底帶金光閃閃的材質,很好奇,羅正澤靈機一動,找到了話題。」
「他說這是他從印度採購的高檔飾面材料,叫黑金沙,是輝長岩中的蘇長岩,形成於前寒武,金光閃閃的是古銅輝石……總之,信口開河一大堆,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昭夕笑出了聲:「然後呢?」
「然後女孩子都懵了,順勢被他要走了QQ、微信,加上了好友。」
昭夕納悶了:「那他怎麼還單身啊?」
程又年不急不緩說:「因為加上聯繫方式之後,他才知道,人家已經結過婚了。」
「噗——」
「然後他毫不留情,轉頭就把人秒刪了。說是男子漢大丈夫,不挖社會主義牆腳,不摘出牆的紅杏。」
「看不出,他還是個正人君子。」
一旁路過的小嘉好奇地插嘴:「誰啊?誰是正人君子?」
「羅正澤。」
「……」小嘉仔細思索片刻,「正人君子我沒看出來,就相處一陣的結果,我看怕不是個傻子。」
這回程又年都笑了。
這就是回到橫店,開始異地戀之後,昭夕和程又年的相處日常。
除去獨自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會希望身邊有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人影在時,其實大致很圓滿。
她安慰自己,很多事情總是要有一點缺憾,才會更美麗。
所以,雖然沒有陪在彼此身邊,但她總覺得心還在靠近。
在他關於地質的浪漫描述里,在她訴說片場的瑣碎片段時,不知不覺,好像離彼此的世界更近了一步。
*
殺青的第二天,昭夕睡了個飽飽的覺,起床時已是中午。
小嘉的連環催命call已經打來了十五六通,總算接通後,昭夕餵了好幾聲,那邊才出聲。
「居然打通了?!」那邊傳來小嘉不可置信的聲音。
昭夕:「……」
小嘉喜極而泣:「老闆你總算起床了!」
昭夕:「怎麼了?」
小嘉:「今晚的殺青宴你忘了嗎?化妝師造型師還有服裝師都到了,現在在我房間裡等著的!都等了一小時了!」
昭夕把手機拿離耳邊,看看時間。
「這才十二點半啊,晚宴不是六點開始嗎?」
小嘉說:「今晚會有很多媒體來,包括最愛亂曝你八卦的那幾家。」
昭夕:「嗯?」
小嘉繼續無情告知:「包括你最討厭的那位,之前和你競爭木蘭角色,想用錢把你壓下去結果沒成功,後來嫁入豪門的做作女明星江白蓮,也會和她丈夫,傳與影視的董事長一起來。」
昭夕:「嗯???」
小嘉仍在陳述:「除去他們,來的還有你曾經艷壓過的毯星李白蓮,無數次故意和你撞衫的馮白蓮——」
「停。」昭夕言簡意賅,「等我一下,我還有五分鐘抵達戰場。」
抵達戰場的昭夕,很快進入戰鬥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