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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拉尼被各處集火,躲避不及時,手臂中槍,痛得哼一聲。他在槍林彈雨里駕船飛竄,狠聲問:「老頭兒,你沒事吧!」
背後無人應答。
吉拉尼回頭一看,梅鳳年不知何時已經倒在血泊中,沒了氣息。
「……」吉拉尼面部肌肉有一剎抽搐,陰鷙森然的獨眼瞬間癲狂,他咯咯笑起來,隨之便回過頭,加足馬力瞬間從包圍圈裡突圍出去。
沈寂滿臉滿身的血和雨,餘光瞥見,飛快驅船去追。
「寂哥!」劉曉虎紅了眼,正要跟過去,左側僱傭兵又是一陣猛烈火力突襲。他心急如焚脫不開身,只能再次舉槍還擊。
兩艘快艇很快便疾馳出去數百米。
吉拉尼手臂負傷已是亡命之徒,見沈寂窮追不捨,惱怒,拔出手槍朝他射擊。沈寂扣下扳機,一連兩下,沒有子彈射出。
他下意識伸手去摸彈匣袋,空的。
子彈打完了。
沈寂抿了抿唇。
這時,本就是亡命之徒的吉拉尼察覺到什麼,停下船,猙獰癲狂地大笑,「哈哈,沒子彈了?你沒子彈了?哈哈哈……可惜啊,沈寂,你永遠奈何不了我!」一頓,舉起手槍對準他,「放心,你也不孤單,好多你的兄弟等著你呢。」
沈寂手握住快艇方向盤,靜了靜,忽然抬眸直視向吉拉尼。眼神冷定,狠戾,銳利鋒芒,像翱翔在天上的海東青。
吉拉尼冷不丁和他的眼神對上,竟是一愣。
冷夜,無月,風雨交加,海浪滔天。
沈寂直勾勾盯著吉拉尼,在某個瞬間,沾著血的嘴角,微微勾起。將馬力加到最大,快艇瘋了一般朝吉拉尼的方向衝刺過去。
吉拉尼臉色大變,吼道:「你要做什麼!」手忙腳亂去轟油門,可船竟在此時熄了火,半天打不燃。他心急如焚,朝那道海藍色高大身影連開兩槍,卻全都打歪。
兩艘快艇的距離在夜色中急速縮短。
沈寂面容平靜,忽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副動態畫面——溫舒唯一身潔白紗裙站在甲板上,風將她的裙擺吹起來,她面容恬靜,靜靜地望著她,黑髮在風中飛舞。
他微閉上了眼睛,聽見子彈劃破風流,從耳旁飛過去。
聽見一個聲音,對他說:「我叫溫舒唯。這三塊錢算我借你的,之後會還你。」
「來,送你一個夢想。體育彩票五百萬,一夜暴富不是夢。」
「我其實沒有那麼偉大。我只要我的沈寂平平安安。」
「做你該做的事,不要有顧慮。」
沈寂忽然又睜開了眼睛。某一刻,他的目光透過漆黑的海面和夜空,望向了某個遙不可及的遠方。
轟一聲。
兩隻船相撞,爆炸聲響徹天際,火光映亮整片海域。
沈寂的世界霎時靜音。
萬籟俱寂。所有畫面都消失了,有一抹雪色的白在他眼前鋪天蓋地渲染開,那是一副靜止的圖畫,畫面最深處,姑娘一身白紗沖他回眸淺笑,暖金色的陽光溫柔將她包裹。
她站在光里,就像一個虛幻不真實的夢境。
——
「溫舒唯,我最心愛的姑娘。我這一生,願把生命和一腔熱血獻給祖國,把心和靈魂獻給你。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麼?」
小溫同志。
你穿婚紗的樣子,可真漂亮。
第87章 尾聲
第二年冬。
西北的冬季,大雪漫天。
這是一處半山腰上的墓地,隆冬時節,萬物入眠,積雪在陽光下輕微反光,整座墓園靜謐得沒有一絲聲音。
沈建國神色平靜地站在一座墓碑前。早些時候鑿刻工藝不成熟,石碑上的照片已斑駁陳舊,甚至已經有些模糊,依稀能看出一張年輕嬌麗的容顏。
「又是一年了。」沈建國遍布風霜的面容浮起一絲笑,彎腰,戴著厚手套的雙手將妻子墓碑上的積雪掃落,輕輕撫摸那張模糊的照片。
無聲天地間,照片上的女人淺笑著,溫和地注視著這個世界。
「來,給你介紹一下。」沈建國,微笑著後面招了招手。
溫舒唯安靜地走上前。
「這是溫舒唯。」沈建國笑著說。這個縱橫疆場戎馬半生的鐵血少將,看向妻子的目光柔和如水,至今仍蘊藏著濃濃思念。
寒風將溫舒唯的臉吹得絲絲生疼。她彎腰,雙手將懷裡的一束百合放在了石碑前。
雪勢稍弱了些。
沈建國又跟沈母說了會兒話,隨後便帶著溫舒唯離開了墓地。
途中,這個向來冷漠少言的中年男人卻破天荒般,主動跟溫舒唯聊了許多。他告訴溫舒唯,每年冬季自己都會回西北看沈母。
「你阿姨最喜歡雪。」坐在車裡,沈建國的目光透過車窗望向遙遠的、滿是積雪的山脈輪廓,「說起來真慚愧,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陪她看過雪。」
「我還記得,我跟她結婚的第三天,上頭就來任務了。」沈建國回憶起多年前的往事,忽然望著遠方微微苦笑,「之後,我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回家待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我對不起她。」
溫舒唯說:「我相信阿姨沒有怪過您。」
沈建國看向溫舒唯。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一瞬,溫舒唯竟竟發現,只短短一年的時間,他像是老了很多歲。
沈建國平靜地對她說:「當兵的男人,沒幾個對得起自己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