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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濃如墨,空曠安靜的院子裡只有穿堂冷風嗖嗖刮過的聲音。
過了差不多三秒鐘。
沈寂回身,丟了煙,踏著步子走到沈建國跟前,站定。
兩個男人面無表情地對視,沒人先說話。
邊兒上,
余副處默不作聲,眼神來來回回在兩人身上掃視一圈,側目看江安民,用眼神感嘆:不愧是父子,長得像,身高身材都像。還挺養眼?
江局長瞅他一眼,用眼神回:你知道個屁。長相外表算什麼,這倆爺子的性格才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
那頭,
沈建國沉聲,訓斥道:「見到上級直接走過去,你們海軍陸戰隊就教你這些?」
沈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半秒後,他立正,背脊筆直,抬手朝沈建國敬了一個標標準準的軍禮,寒聲:「首長好。」
沈建國漠然:「聽不見。」
沈寂用吼的:「首長好!」
沈建國:「聽不見。」
他嘶聲:「首長好!」
沈建國:「滾。」
沈寂臉色從始至終都極冷淡。他沒有多餘的話,稍息立正又敬了個禮,然後轉身,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眾人:「……」
這真的是一對父子,不是仇人?
郭芸感到萬分費解。
看這情形,政委像是對這個兒子漠不關心。但,若真漠不關心,又為什麼會把沈寂的照片放在自己抬眼就能看見的辦公桌上?
性子同樣古怪的父子。
*
國安局三樓某辦公室。
「可嚇死我了,你不知道,剛我趴在窗戶邊兒上往底下瞅,還以為你跟你爹要打起來。果然是父子啊,太有緣了,一起出個差都能在我們單位碰上。」說話的人穿一身便裝,長得風流倜儻,個高臉帥,整個人透著幾分不正經的騷氣,叫丁琦,國安警察。
沈寂幾年前幫著國安局在大西洋海域抓過一個重犯,兩人有過合作,交情還算不錯。
丁琦說完嘖嘖感嘆,「要不是看過你的所有資料,打死我也不信那是你爹。」
沈寂不想理,坐在辦公桌前垂眸看文件,神色專注又冷漠。
「哪個大首長的兒子會待一線,這麼多年出生入死刀尖舔血,你爹也不心疼?」丁琦實在好奇,舔著臉湊上去,壓低聲:「兄弟,能不能透露一下,你跟你爹到底什麼仇什麼怨啊?」
沈寂翻文件的手指一頓。撩起眼皮看他,微眯眼,「你他媽哪兒來這麼多廢話。」
丁琦抬手打住,「得得。不問了,我不問了行了吧?」
沈寂視線重新落回手上的文件資料。
拿著的第一頁上是一名富商的個人資料,照片一欄,背景是聾啞青少年教育慈善機構捐款現場,已近不惑之年的老人衣著考究,慈眉善目,臉上掛著和藹微笑。
丁琦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也不閒扯了,頓兩秒,沉下臉色道:「梅鳳年,63歲,外籍華人,這些年長居國內,做進出口生意,家大業大,每個季度都至少有三艘船出海,來往世界各地買賣貨物。經常捐款給各種慈善機構,虔誠佛教徒,是個慈善家。」
沈寂沉聲:「你懷疑,之前『奇安號』被劫持,有他在背後動手腳?」
「我只是懷疑,還沒有確切證據。」丁琦道,「不過有三點值得深思。」
沈寂抬眸,等他下文。
丁琦坐在辦公桌上,吊著兩隻大長腿,慢悠悠說:「第一,梅家每年那麼多商船出海,時不時還會經過亞丁灣,卻沒一次被海盜光顧過。按理說,以這位大財主在全球範圍內的影響力,樹大招風,應該很容易成為海盜的目標。第二,梅鳳年有二分之一的索馬利亞血統。第三,這些年,奇安作為本土企業,有國家扶持,崛起迅猛,已經成為梅家最大的競爭對手。」說著,丁琦喝了口茶,又道,「當然了,我們做特工的比較會腦補,這些也有可能只是巧合。」
沈寂眼神里流露出一絲玩味,「有點兒意思。」
「大家都是同行,你也知道,有些話不能在電話里說。」丁琦道,「這次我這麼著急叫你過來,除了跟你聊聊梅鳳年和奇安號之外,還有一件事。」
「什麼。」
「海外地區有夥計傳話回來,說吉拉尼近期準備入境。」丁琦沉聲,「不知道消息真假,不知道具體時間,不知道具體目的,甚至不知道他會以什麼身份。總之,來者不善。」
沈寂聞言,垂下眼,隨手把手裡的一摞資料往桌上一扔,好整以暇地靠回椅子上。
「這不挺好的麼。」
丁琦不解地皺眉,「好?」
「有些事,該有個了結。」沈寂嘴角勾起個冰冷的弧,淡聲說。
*
顧文松十六歲生日這天,溫舒唯去了一趟顧家。
顧長海這些年生意愈發紅火,早已帶著何萍和兒子搬進了東郊別墅,順理成章入駐「雲城富人區」。溫舒唯和繼父弟弟的關係不算融洽,加上這地方離姥姥家的老小區遠,驅車需一個多小時,她很少來,為數不多來的幾次,也都和這回一樣,出於母親的強行要求,過來做客。
她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一個客人。
早在顧文松生日的前幾天,何萍便帶著家裡的幾個傭人將別墅布置了一番,裝點上了字母氣球,還在牆壁上貼上了顧文松最喜歡的球星海報。映襯著整面落地窗外的壯闊山色湖景,別有一番美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