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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舒唯給自己開了一罐果啤,又給他開了一罐飲料,「我知道你們工作日不能喝酒,所以我給你買了這個。」夾起一塊辣子雞丁到他碗裡,輕聲:「本來還想給你做頓飯的,但是你們這兒沒有廚房。」
沈寂看了眼她拿著的果啤。
溫舒唯意識到什麼,把那罐酒往身後一拿,小聲嘀咕:「這個度數很低的,不會醉。」
沈寂隨她去,很淡地彎了彎嘴角,「家屬院現在沒房子。等申請下來。」
他低頭吃菜。
溫舒唯對他說:「主編收到了邀請。明天晚上,我要上『梅瑞號』遊輪,參加梅鳳年的壽宴。」
話音落地的剎那,沈寂動作微頓,抬頭看向她。
「雖然你什麼都不說,我也能猜到幾分。我知道明天晚上,我上了那艘郵輪,可能會有危險。」溫舒唯語氣如常,淡淡的,「我猜,你現在想的一定是不惜一切代價,阻攔我登船。」
沈寂很冷靜:「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拒絕?」
「因為我知道,如果我拒絕登船,以梅鳳年的陰險狡詐,一定會起疑心。可能會對你們的行動有影響。你也很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溫舒唯笑了下,晶亮的眸直視他的眼睛,「讓一切『如常』,才不會打草驚蛇。所以明晚的遊輪晚宴,我一定要出現。」
沈寂唇抿成一條線,沒有吭聲。
無法反駁些什麼。沈寂只是沒有想到,在這種關鍵時刻,她能如此冷靜地為他思慮得如此周到。
「正如我相信你一樣,也請你相信我有能力保護好自己吧。」溫舒唯笑著,而後抿了一口酒,單手托腮,定定望著他俊朗平靜的臉,「說起來,這好像我第一次送你出任務?」
沈寂動作忽的頓住,沒有說話。
「來。」她笑,舉起果啤易拉罐碰碰他的可樂,「第一下,祝你們順利完成任務。」然後喝了口。
沈寂目光沒有從她臉上離開,沉默地喝了一口可樂。
「第二下。」砰,果啤易拉罐子又碰上來。溫舒唯還是笑盈盈的,「祝你們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她又猛喝進去一大口。
沈寂望著她,淡淡地問:「還有沒有第三下?」
「第三下,」溫舒唯垂下眸,看著桌角的某一處像是發呆,然後說,「也是最重要的,祝你達成心愿。」
沈寂微怔。
溫舒唯手裡的酒遞過去,再次與他手中飲料輕砰,然後仰起脖子,一大口,直接把剩下的果啤喝乾淨。
窗外的冬夜,只有風涼涼地吹著。
溫舒唯忽然在心裡嘲笑起自己的破酒量,難怪當年謝師宴幾杯酒就要他扛回家、連莫名其妙被人偷親了都不知道,稀里糊塗過了這麼多這麼多年。真差得沒譜——幾度的果啤,一罐下肚竟然已經有了幾分眩暈感。
她嘲笑著嘲笑著,然後就低低笑了起來。
沈寂沉默地看著她,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一時無言。
「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很傻。其實不是的。」溫舒唯輕聲,喃喃地說,「我知道的。那些你埋在心底的,從來不對任何人說的事,我都知道。沈寂,我懂你,我了解你。」
沈寂忽然笑了,捏了捏她酡紅嬌艷的頰,「是麼。」
姑娘很認真地點頭,忽然抬頭,略微迷離的眸子望向他的眼,定定道:「你的愧疚,你的痛苦,我都懂。有些罪孽不能被寬恕,我知道你最想做的事是什麼,所以沈寂,我真心希望你得償所願。」然後一頓,聲音輕了些,「不要有後顧之憂。」
這些年,惡徒逍遙法外,無數英魂的在天之靈難以告慰。你的煎熬和掙扎,從來不為人知,但是我懂。
我愛你,所以我懂你,了解你。
去做你想做的事,做你該做的事,不要有後顧之憂。
成全你自己,不要有後顧之憂。
我會好好地,乖乖地,在原地等你回家。
哪兒也不會去。
和溫舒唯微醉雙眸對視的剎那,沈寂忽然讀懂了這個姑娘藏在眼底深處,很多未說完的話。
他開口,嗓音微有些發啞,說:「好。」
溫舒唯聽見他回應,點點頭,像是放心又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可下一瞬,她忽然又說話了,這回聲音更小,吃吃笑起來,輕柔得就像真正的夢話,「其實啊,我真的沒有那麼偉大,真的沒有那麼關心你們的任務,你們的使命,你們的責任。我唯一想要的,只有我的沈寂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最後四個字,她一直念叨了好多好多遍,笑著笑著眼角就泛起了淚光,然後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沈寂臉上浮起淺淺的笑意,眼眶卻微不可察地濕了。他輕輕吻住她的臉頰,啞聲低語,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說:「傻姑娘,我還沒見過你穿婚紗的樣子啊。」
所以溫舒唯,別害怕。
為了你,我一定惜命平安,陪你百年歸老。
*
十二月底。一個再尋常不過,又不同尋常的周五。海濱之都天氣稍稍轉涼,天地間終於呈現出些許蕭索之態。
沈寂天未亮便出去了。溫舒唯醒來時,只在床頭看見了一件防彈背心,和一張紙條,上面的字跡銀鉤鐵畫有些潦草,用鋼筆寫著幾行字——
【背心穿上,以防萬一。等任務結束就帶你去試婚紗。溫舒唯,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