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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舒唯猜測這丁琦是沈寂的戰友,恰好在雲城,便也來祭奠宋成峰。也笑了下,「你好。」
丁琦上前兩步把百合放在了溫舒唯的白菊旁邊,臉色微沉,抬手把墓碑上的灰掃乾淨,語氣里還是帶著笑,「好久沒見了老兄弟,別來無恙啊。」
丁琦跟墓碑上的宋成峰笑著聊幾句,忽然一頓,抬眼四下打望一圈兒,皺起眉,問沈寂道:「宋子川那小子呢?」
沈寂沒說話。
丁琦臉上的笑容一下沒了,狠狠咬了下後槽牙,低罵:「這兔崽子。」
溫舒唯在心裡嘆了口氣。難怪剛才沈寂會動怒。之前在車身,他打電話給宋子川,想必是想帶那孩子一起過來吧……
正琢磨著,背後又傳來一個聲音,冷冷諷刺道:「你有什麼資格來祭拜他。」
話音落地,墓碑前的三人同時迴轉身。
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就站在幾米遠外,眼底森寒,嘴角帶著一絲嘲諷的笑。
沈寂面無表情地與宋子川對視。
「……」溫舒唯皺眉,一時沒搞清楚狀況,不知道少年這話是對誰說的。
倒是邊兒上知道內情的丁琦沉聲呵斥道:「宋子川,睜大眼睛咯,你爹就在這兒看著你呢,少放屁!」
宋子川盯著沈寂,眼裡隱隱有血絲,寒聲:「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當年死在亞丁灣的,為什麼不是你。」
沈寂唇抿成一條線,眸色沉冷如冰。
旁邊的溫舒唯聽不下去了,用力皺眉,「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
「呵。」宋子川輕嗤。
這態度徹底激怒了丁琦。他火冒三丈,挽起袖子就想動手,嘴裡罵道:「你這不識好歹的臭小子,信不信我替你爹好好教你什麼叫感恩什麼叫做人!」
丁琦身剛動,一隻胳膊便抬起來攔在他身前。
丁琦睜大了眼睛瞪沈寂。
沈寂死死盯著宋子川,手放下來,還是一聲不吭。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麼?」宋子川忽然笑了下,「今天當著我爸,我把話跟你說明白,我不是討厭你,我是恨你。恨不得你下地獄。」
丁琦拳頭捏得咯吱響,「你……」
宋子川側目看丁琦,「感恩?他對我有什麼恩。如果不是他,我爸根本不會死。你現在居然跟我說感恩?」
「你這小兔崽子知道個屁!如果你爹知道你現在這個鬼德行,棺材板兒都壓不住。老子今天非揍你不可!」丁琦紅了眼,大步過去一把攥起宋子川衣領,掄著拳頭就往他腦袋上砸。
「丁琦。」沈寂沉聲喝止。
丁琦用力咬咬牙,竭力壓制怒火,深呼吸,最終反手給了少年一巴掌,鬆了手。
宋子川被那股力道扇得別過頭去,嘴裡嘗到了絲絲血腥味。他冷笑,瞪著沈寂低聲說:「我不會原諒你。這輩子都不會。」
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
數分鐘後。
陵園一棵上百年的老梧桐樹下。
「那小子走後,沈寂一個人在墓碑旁邊的石墩子上已經坐了半個小時了。」
「唔。」
「他還要一個人這樣多久啊?」溫舒唯蹲在樹下,兩手托腮,苦惱地問。
「不知道。」丁琦也蹲在順下,兩手托腮,搖搖頭回。
「你和他這麼多年朋友,都摸不准他發呆要發多久?」
「可能那包煙抽完就正常了吧。」
溫舒唯:「……」
不遠處,坐在墓碑旁的高大背影紋絲不動,兩隻大長腿隨意地敞開著,從他們的角度看不見沈寂的臉和表情,只能看見他垂在膝蓋上的手夾著一根燒了一半的煙,偶爾抽上一口。
溫舒唯頹然地收回視線,抱住腦袋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忽然一頓,側目看丁琦,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餵。」
丁琦扭頭,「幹嘛?」
溫舒唯遲疑了會兒,有點不知怎麼開口。
「怎麼,有話要問我?」丁琦挑起眉毛,「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想問宋子川為什麼對老沈敵意那麼大,是吧?」
溫舒唯皺著眉,連連點頭。
丁琦一頓,嘆了口氣,道:「宋哥是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的。」
「……那,那小孩兒為什麼要說是因為沈寂?」
「那幾顆子彈本來是朝老沈打的,宋哥衝過去替老沈擋了槍。」丁琦語氣沉下去,「對面都是亡命之徒窮凶極惡,子彈打穿了防彈背心,宋哥當場就……」
聽完,溫舒唯心揪起來,抿抿唇,徹底靜默。
丁琦說完,抬手指了指從頭頂飛過的一架直升機。溫舒唯不解地抬起頭。
丁琦說:「就上個星期的事兒。這個營區派了七個人到邊境執行任務,最後都進了這地方,全沒了。」
「……」溫舒唯用力皺眉。
「和平年代,從來不意味著沒有犧牲和傷亡。」丁琦笑著說,「軍人和警察都一樣,穿了那身衣服,誰的命就都不是自個兒的。」
第44章 霧(二)
從陵園出來已經中午十二點多。
初秋時節,天氣回暖,太陽明晃晃的掛在頭頂,正是正午光景,灑下來的陽光竟有些刺眼。陵園的樹木花草在風中搖曳,光從枝幹樹葉的縫隙里透下,在地上投落斑駁的影。
沈寂,溫舒唯,和祭奠時偶遇的丁琦一道,三人步行往停車場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