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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民盯著沈寂,忽然道,「如果是你推測的第二種可能性,那幫人為什麼要老沈的命?他退居戰略指揮線這麼多年,怎麼會招來這種報復行動殺身之禍。」
沈寂擰著眉,沒說話,目光穿過走廊的窗戶落在未知的遠處,神色極冷,教人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邊兒上的丁琦卻像想到什麼,眼神驟然一凜,「難不成是……」
突的,
手術室門忽然被人從裡頭拉開。
一個戴口罩和眼鏡的女軍醫從手術室走出來,外罩手術服,手裡拿張單子,抬眼掃過眾人,「沈建國的家屬是哪一位。」
這邊,拎著一口袋奶茶果茶走出樓梯的溫舒唯,一出來就剛好看見這麼一幕。
她眸光突的一跳,心臟懸空,看見沈寂上前兩步,回那女醫生一個字:「我。」聲音低低的,沉沉的,有點兒啞。
女醫生看他一眼,「你是病人的什麼親屬?」
「兒子。」沈寂答。
女醫生說:「你父親現在的情況非常不樂觀,這是病危通知書,請你在上面簽字。」
女醫生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音量其實並不大,但由於整個手術室外太過安靜,這寥寥幾句便顯得尤為清晰刺耳。
所有人的表情都在瞬間變得格外凝重。
溫舒唯心裡難受得厲害,壓著步子悄無聲息地走過去,站到了沈寂身邊。
片刻,
她看見他抬手,接過筆,在那張通知書上劃了幾筆,面容非常冷靜,平淡。
女醫生轉身準備回手術室。
關門前一秒,醫生像是聽見了什麼,頓步,回頭看了那高大冷峻的男人一眼。然後才重重合上了手術室大門。
溫舒唯驀然淚濕了眼眶。
剛才距離很近,她清楚地聽見,她的沈寂垂著眸,用很低很低,壓著嗓,用幾乎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音量對那女軍醫道:「救救我父親。」
*
溫舒唯把買來的奶茶果茶分給了大家。
這種節骨眼兒,所有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其實都不太有心思喝什麼吃什麼,但想到人姑娘專程大老遠買了回來,拒絕也不好,便都收下了。一個個插上吸管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
手術是紅燈還亮著。
江安民把手邊兒的熱茶放在椅子上,頭靠牆,表情複雜地看著手術室大門,眼裡隱有血絲。丁琦坐過去,說道:「江局,您這幾天加班都沒休息好,要不先回吧,這兒有我,有什麼情況我給您打電話。」
江安民搖頭,「我得等老沈出來。」
丁琦抿唇,不作聲了。
這邊廂,溫舒唯把奶茶遞給了郭芸,彎腰坐在女軍官旁邊。女軍官對她禮貌地說了句謝謝,兩人簡單做過自我介紹之後就算認識了。
所有人都拿到奶茶了。
溫舒唯看著口袋裡還剩下的兩杯奶茶怔愣半秒,抬起頭重新掃視一圈兒,這才發現沈寂不知何時沒了蹤影,不知去哪兒了。
她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嘟嘟好一陣,無人接聽。
溫舒唯有些擔心,沒有驚動其它人,獨自起身,在洗手間附近找了一圈兒沒見著人影后,她拐個彎兒,去了安全出口那邊的樓梯間。
醫院裡的安全出口樓梯間,大多隱秘安靜,平時沒什麼人走動。人氣不足,又沒開窗,常年見不到任何陽光,空氣陰冷微潮。
她壓著步子靠近過去。
剛走近,便聽見一聲沉悶到極點的「砰」,重重的,悶悶的,像肉墩子砸在鋼筋水泥面上的聲音。
溫舒唯皺眉,繞過那扇門走過去,看見黑暗中果然立著一道高高大大的熟悉人影。
沈寂背對著她,面朝牆壁站著,兩隻胳膊抬起來撐在牆上。牆壁上印著一枚站著血跡的拳頭硬,他十指收攏兩隻手都手握成拳,右手手背指骨一片血肉模糊,血順著指縫往下流……
溫舒唯一時愣住了。
沈寂又是一拳砸在牆上,下手狠而重,接著是第三拳……
「沈寂!」她嚇得喊出一聲。
沈寂動作頓住了,沒有回頭。
溫舒唯大步走過去。沈寂依舊沒有任何動作,他低著頭,眉眼都隱匿在黑暗中,垂得低低的,整個人的氣場陰沉森冷,駭人可怖,像個降臨人間要大開殺戒的修羅。
她抓起他的右手,看了眼,心疼得胸口都一陣鈍痛,有些哽咽地道,「你爸爸不會有事的。我外婆有一年心梗住院,醫院下了四次病危通知書,她都挺過來了。你爸爸是個大英雄,他也能挺過來。」
沈寂側過頭看她,向來清淺的瞳色漆黑一片,沉沉渾濁,沒說話。
像只受了傷獨自舔舐傷口的野豹。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姑娘軟軟的小手抬起來,小心翼翼地撫上他臉頰,柔聲安撫,「你相信我,好不好?」
沈寂盯著她,片刻,出聲,嗓音啞得可怕,「好。我相信你。」
姑娘嘴角很淺地彎了彎,捏捏他的耳朵,眼眶紅紅的:「嗯。」
沈寂靜了靜,忽然彎腰,伸手抱住了她嬌小柔軟的身子,側過頭,把臉整個埋進姑娘懷裡。她愣了下,隨即抬起胳膊抱住他的腦袋,臉頰軟軟貼上去,輕輕拍著他的背,一下一下。
沈寂閉上眼,他聽見一個輕柔的嗓音,說:「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