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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沈寂繞包裹老院兒的竹林走了大約五百米後,站定,停步不前。
溫舒唯茫然地上前幾步,左右環顧,只見他們此時所處的位置剛好是兩片小綠化林的交界處,間隔出大概五步左右的距離。
她不明所以,用詢問的目光望向沈寂。
沈寂臉色冷淡隨意,叼著煙看溫舒唯一眼,下巴挑了挑,示意姑娘仰脖子抬頭瞧。
溫舒唯揚起腦袋。
看見一面水泥色的老圍牆,牆高不高,目測兩米左右。
溫舒唯:「?」
溫舒唯:「幹嘛?」
「翻牆進。」一根煙抽完,沈寂掐了菸頭側目看向她,調子寡淡隨性,很冷靜,「解放軍叔叔為人民服務,抱你上去。」
溫舒唯:「……」
*
此時已是凌晨一點左右,路燈投落下暖橙色的光,街道上也空空的,只極偶爾會有車輛駛過。放眼望去,方圓三里,除了翻牆二人組外沒有第三個人。老街區像個已經安然入眠的老人,靜謐安詳,教人連說話都不自覺地輕言細語,不忍驚醒一城溫柔。
「有點兒不太方便吧?萬一你……」
坦白說,比起之前那個「上他家睡」,沈寂這回提出的建議非常的良心發現,具有很高的可行性。但,她穿的是裙子,雖說是膝蓋以下的長裙……
溫舒唯皺著眉頭猶猶豫豫。
沈寂盯著她,嗤了一聲,「怕我占你便宜?」
「不不不。」溫舒唯連忙擺手否認,有點支吾地解釋:「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是覺得我穿著裙子不太方便,萬一,不小心走光什麼的……你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一陣晚風嗖嗖吹過,兩分鐘過去。
沈寂垂著眸,出聲:「想好沒?」
姑娘腦袋埋得低低的,顯然正冥思苦想糾結不已。片刻,她像是終於下定了極大的決心,深吸一口氣吐出來,仰起頭,看他,亮晶晶的眼睛裡帶著一絲試探:「要不……等下幫我上去的時候,麻煩你把眼睛閉上?」
沈寂神色不耐:「我他媽不亂看。」
「我不是怕你亂看,真不是。」溫舒唯微窘,囁嚅道:「我是怕我自己會亂看。萬一對上你的眼神,我會很緊張。」
沈寂:「?」
姑娘很認真:「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我緊張的時候容易打人,我怕我待會兒爬牆的時候太緊張,一腳踹你臉上。」
「……」沈寂覺得自己真被這小祖宗折騰得一點兒脾氣都沒了。
他閉眼擰眉心,沉默了至少五秒鐘後嘆了口氣,隨即掀開眼皮,看向她。默認地妥協。
姑娘走到矮牆前,站定,剛舉起雙手又頓住,有點兒不放心地回過頭來,「你一定記得把眼睛閉上啊。」然後才又轉回去,擺好姿勢,屏息凝神,準備等他把自己托起來。
沈寂高高挑起半邊眉毛,彎下腰,雙臂收攏。溫舒唯很輕,軟綿綿的幾乎沒什麼重量,被他輕輕鬆鬆就托著雙腿給抱了起來,舉高。
……
「夠著沒?」
「馬上,快了快了。」
「抓穩別摔了。」
「嗯嗯知道。」
幾分鐘後,溫舒唯面目猙獰手腳並用,使出渾身力氣,終於萬分艱難地爬上了小區圍牆的牆頭。
她鼓起腮幫子吹了口氣,抬手抹抹汗,準備跟沈寂道謝,迴轉身的剎那卻忽的一愣。
夜色很暗,男人身形高大筆挺,立於路燈下,暖橙色的光線投落,將他的影子拉成長長一道。他微仰著頭,五官立體且深刻,鼻骨一側映出很淺的陰影,輪廓利落,乾淨冷峻,眼睛依舊閉著,沒有睜開,濃密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低低垂著。
溫舒唯一陣神出。
那一瞬,她腦子裡鬼使神差般浮現出了八個字: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能睜眼了不。」沈寂冷不丁問出一句。
「可……可以了。」溫舒唯臉微紅,飛快整理好裙子,掩飾般的乾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將心頭須臾的悸動掩飾得乾乾淨淨。
沈寂睜開眼,眸色霎時濃黑如墨。
夜幕下,騎在牆頭的姑娘自上而下地看著他,忽的彎了彎唇,道:「謝謝。沈隊,這段日子相處下來,我發現你人真的挺好的。」最後朝他揮揮手說了句「再見」,從圍牆內側跳下去,輕輕盈盈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最終消失不見。
沈寂站在圍牆下,良久的無聲靜默後,想起那姑娘走之前最後說的那句話,他嘴角意味不明地勾了下,轉身走了。
沈寂自幼骨子裡便十足狼性,從沒覺得自己是什麼善類好人。
溫舒唯不知道,他在海軍陸戰隊的這些年,殺過多少人,手上沾過多少血。他個性狠戾冷漠,戰場上槍林彈雨九死一生,敵人對他聞風喪膽,連過命的戰友都怕他三分。
溫舒唯更不知道,她只是對他淺淺那麼一笑,他就需要用上全部耐心,善意,自控力,才能壓下那股沖天的邪火和慾念。
沈寂有時也覺好笑。
他本性如狼,向來果斷狠厲一擊必殺,誰知碰上只傻裡傻氣的小綿羊,把惡狼當好人,竟教他一時半會兒無從下口。
只有沈寂自己知道,怕嚇到她,所以他一直在忍耐。
一切的平易近人友善無害,都是偽裝。
每次,他只要一看見溫舒唯,就恨不得把她扒光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