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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艦上。
「砰砰砰」,詹妮弗和傑斯背著自個兒的碩大旅行包敲響了溫舒唯所住的宿舍門。漂亮的拉丁美籍姑娘難掩內心激動喜悅的心情,笑盈盈地問門內:「Sue,你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過了幾秒,房門被人從屋內打開。
溫舒唯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扶了扶挎在肩上的包,沖兩人笑笑,「走吧。」
三個年輕人一同走上甲板。溫舒唯抬眼看,只見身著迷彩軍服的戰士們已集結完畢整齊列隊,形成海岸線上最美的風景線。一眾「奇安號」船員們也都拎著自己的行李從宿舍里出來了,大傢伙說說笑笑,談笑風生,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燦爛笑容。
一個約莫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甚至紅了眼睛。他激動地走近一名海軍小戰士,拉起小戰士的手,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只能不住地道:「謝謝,小伙子,這段日子真的給你們添麻煩了……」
「大叔,您千萬別這麼說。」小戰士靦腆地笑笑,「保衛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本來就是我們的天職。」
這一幕落在船員們眼中,瞬間在眾人心裡激起了千層浪。大家也紛紛上前,跟這半月以來與自己相熟的海軍同志道謝道別。
劉建國背脊筆直地立在距離隊列幾步遠的位置。這位上校軍銜的艦長一貫嚴肅冷毅的面容也不禁流露出了動容之色。
邊兒上,一個年輕幹事踟躕了會兒,上前幾步,低聲有些為難地提醒:「艦長,送船員離艦的時間是下午三點整,還有兩分鐘就三點整了,這……」
劉建國擺擺手,嘆了口氣,「再等等吧。」
幹事明白過來,點點頭不再催促。
數米遠外。
傑斯性格開朗陽光,中文說得也很流利,在艦艇上的這半個月,他認識了好幾個和他一樣喜歡球星科比的士官。都是群年紀相仿的大小伙,雖職業不同,國籍有別,但仍相處得十分融洽。
此時,傑斯正挨個兒擁抱自己認識的中國軍人朋友,並誠摯地祝他們好運。
溫舒唯找了程英道別。這位英姿颯爽的女軍人性子直率待人真誠,在她登艦後給予了她很多幫助,溫舒唯打心眼兒里喜歡這個姑娘。
說完話,溫舒唯站到了一旁。。
突的,邊兒上的詹妮弗反應過來什麼,拿胳膊肘輕輕撞了溫舒唯一下,「誒。」
溫舒唯:「怎麼?」
詹妮弗好奇,用英語道:「我記得你不是也認識一個軍官嗎?那個長得特別帥的。怎麼不去跟他道別?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人家好歹救過你一命,去道個別吧。」
「……」
溫舒唯沒應聲,視線又一次掃過隊列中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有點沮喪地嘆出一口氣。那個人不在艦艇隊列中——事實上,從今天起床到現在,溫舒唯都沒有再見到過沈寂。
或許是因為蛟龍突擊隊隸屬海軍陸戰隊特種大隊。他不是艦艇上的人,自然也就不會出現在眼前的隊列中。
又或許是因為碼頭上聚集了太多媒體和記者,特種部隊的人身份特殊、密級太高,本就要避開這類場合。
蛟龍突擊隊的數位年輕特種兵,沒有一個現身。溫舒唯覺得可惜。他們也是大家最想鄭重道謝的人。
以後都不會再見了吧。
時隔十年的重逢,來得突然,結束得也突然。
盛夏的亞城溫度灼人,太陽明晃晃的掛在頭頂,曬得溫舒唯腦子懵懵的,迷迷糊糊,思緒亂飛。又站了會兒,她覺得胸口有些悶,深吸一口氣吐出來,扭頭跟詹妮弗說了句「等我兩分鐘」之後便留下行李箱去了洗手間。
甲板那頭還能聽見人聲,大傢伙和子弟兵們像有說不完的話。
溫舒唯站在洗手池前定下神,掬了捧水洗臉。微涼的水流稍稍緩解了全身的悶熱感,她清醒許多,呼出一口氣,掏出兩張紙巾疊一塊兒,擦臉上的水。
就在這時,一陣人聲卻突的飄進溫舒唯耳朵。遠遠的,漸近了,從模糊到清晰。
溫舒唯擦臉的動作突的頓了下。
「老何,你馬上退伍了。回老家辦喜事,可千萬別忘了給咱寄喜糖啊。」
「我就不給你寄,咋的。」
「嘿你這混小子,敢忘了兄弟們這幾份,看我不削了你!」
「喲喲喲,又吹牛逼了。哪回單挑你幹過我了啊?」
……
幾個大老爺們兒你一言我一語地互損,輕描淡幾句玩笑。溫舒唯抿了抿唇。
她外公是大學教師,有國防生學生畢業後在部隊工作,前些年時常約著一起到家裡來探望恩師。溫舒唯接觸過軍人,自然曉得軍隊裡的「戰友情」深厚,也能聽出那些玩笑話里三分戲謔,七分卻是對戰友最真摯的祝福和不舍。
她無意識地扭頭看了眼。
幾個高個兒男人從宿舍區的方向走過來。和艦艇大隊的戰士們一樣,幾人都很年輕,年紀最大的應該也不超過三十歲。他們穿軍裝常服,手裡拎著自己的行李,聊著天,面帶笑意。
溫舒唯一愣。
這幾人中有兩個她都見過,正是那日她去探望某位傷患時在宿舍區撞見的軍官。
溫舒唯反應過來——他們都是蛟龍突擊隊的。
這些人物都現身了,那……
她擦臉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切換成0.5倍速,放慢,放慢,臉上一本正經淡淡定定,眼風卻有意無意地往某個方向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