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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醫院守停車場的保安過來敲了敲黑色越野的車窗,指指裡頭,不太耐煩地說:「這兒沒位置了,要停得停到旁邊的商場地下室去。」
沈寂沒什麼語氣地問:「商場有多遠?」
「一公里吧。」保安說,「你倆停了車再走過來,最多也就十五分鐘。」
沈寂這回沒吭聲,握著方向盤,把嘴裡的煙拿下來掐了。
溫舒唯看了眼放在置物架上的煙盒。
那盒煙現在還剩幾根。沒記錯的話,這盒煙是這人從火鍋店出來之後才買的。
這一路,他一直在抽菸,溫舒唯幾乎沒見沈寂停過。
她咬了咬唇。
後頭大眾車裡的丁琦搖下車窗,腦袋從駕駛室一側探出來,觀望了一番前方狀況。罵罵咧咧低咒了句,從車裡下來了,邁開長腿走到黑色越野跟前,說:「你把車鑰匙給我,我和老梁去停車。你和嫂子先上樓去。」
沈寂點了下頭,「謝了。」
丁琦說:「自家兄弟,你跟我客氣什麼,更何況還是這種情況……」說著忽然一頓,道,「我幫你打聽了,這會兒正在給政委做手術的是副院長,軍總院的外科一把手,醫術了得。政委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寂哥,你心放寬點兒。」
沈寂把車鑰匙從車窗里給他丟出去,下了車,繞到副駕駛室那側拉開車門,低頭給溫舒唯解安全帶。眉眼冷淡地垂著,一聲不吭,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波瀾。
座椅上的溫舒唯盯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冷靜面容,心裡忽然一陣抽緊。
是了。
這就是沈寂。他永遠都是這樣。
好像什麼都漠不關心,滿不在乎,天塌下來,他也能勾勾唇給你扯出個漫不經心的笑。他的內心世界是四面銅牆鐵壁,築起孤高的嚴霜和寒冰,旁人別說走進去,就算只是靠近也絕無可能。
他高傲,散漫,冷漠,永遠強大到無所不能,他大概不會讓世上的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不是大概,他一定不會讓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正有點胡亂地思索著,吧嗒一聲,鎖開了。
她一瞬回過神,抬起頭,怔住。就在幾厘米遠的上方,沈寂垂著眸,清冷的桃花眼,視線無波無瀾落在她臉上,不知已看了她多久。
沈寂淡淡地說:「又胡思亂想什麼呢。」
「……沒。」溫舒唯低眸搖頭,沒有多言。
「丁琦剛不都說了麼,接診的是最好的外科醫生,軍總院副院長。」沈寂的語氣非常平靜,「沈建國是個閻王爺都不敢收的主,出不了事兒。」
溫舒唯看向他,神色複雜,抿了抿唇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還是咽回來。最後只能在心裡嘆了口氣,點點頭,附和性的「嗯」了聲,拎包下車。
兩人轉身往門診大樓走。
丁琦想起什麼,扯著嗓子提醒道:「政委在急診科手術二室,三樓!」
沈寂聞聲沒回頭,背對著把右手高舉過頭頂,隨便那麼一揮,示意知道了。
丁琦和梁鐵柱各自駕車調頭,停車去了。
溫舒唯則跟在沈寂身旁趕往急診科手術室。他面上神色冷淡,腳下的步子卻快而穩,加上身高優勢擺在那兒,一雙腿本就格外長,她在旁邊跟得很有些吃力,幾乎需要壓著挎包小跑,才不至於掉隊。
數秒後,走在前頭的沈寂察覺到什麼,步子一下停住,微側身,伸手牽住了溫舒唯細白的右手,帶著她往前。
男人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寬大有力,骨節修長,掌心處的薄繭帶著些許濕意。緊緊攥著她的。
溫舒唯心尖一顫,輕聲喊:「沈寂。」
「嗯。」他嗓音低低的,語氣淡而冷靜。
「你手心裡都是汗。」溫舒唯說。
「嗯。」他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
她輕輕咬了咬唇瓣兒,沒再說什麼。被他握在掌心裡的纖細五指收攏,反手用力握住了他的。
兩人走進門診樓,見大廳里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幾台電梯前全都人山人海,便直接爬樓梯上了三樓。穿過全是各科門診室的走廊,轉過一個彎兒,在另一條安靜走廊的盡頭處瞧見一扇雙開門——
大門緊閉,上頭「手術室」三個醒目大字亮著紅燈,顯示裡頭正處於手術搶救中,一名身著筆挺軍裝的警衛員戰士神色冷峻地守在門邊。
再看看手術室外,兩排座椅分別緊靠著走廊的兩側白牆。此時,這不算寬敞的地方或坐或站地待了四五個人:有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衣著樸素,氣度不凡,兩個三十來歲的硬朗男青年,和一個身著軍服的年輕女孩兒,清一色的表情嚴肅眉頭緊皺。
聽見腳步聲,幾人同時抬頭看過來。
最先認出沈寂的是雲城市國安局的局長江安民。江安民年輕時候和沈建國一起當過兵,兩人是幾十年的老兄弟,過命的交情,情誼頗深。
「來了啊。」憂心著老友傷勢的江安民臉色不太好看,朝沈寂淡淡點了下頭。
「江局。」沈寂眉眼平靜地招呼了聲,說著一頓,回身,牽著溫舒唯把她帶上前兩步,鬆開手,介紹說:「這是國安局的江局。」
溫舒唯很有禮貌地打招呼:「江局好。」
「你好。」江安民看著眼前的年輕小姑娘,有點兒疑惑,側目看沈寂,「這位小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