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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閻尊-動作粗魯地握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
「敢做就要敢當,念羽熙,裝傻這一招不適合你。」
他愈說她愈模糊,「我到底做了什麼惹你生氣了?我不是沒在你面前出現嗎?我也沒去騷擾你,我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眼前,都不知道了,你到底要我承認什麼?」
「證據都在這裡了,你還裝的下去?!」他大力地把她受傷的手扯到她跟前,「好,既然你要裝,那你告訴我,這個是怎麼回事?」
「傷?」她盯著被紗布纏著的手腕,精緻的黛眉微微顰起,「我的手怎麼會有傷?我什麼時候弄傷的?」
聞言,黑眸倏地斂起,「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演的下去!」他怒不可竭地瞪著她,有股想立刻把她宰掉的強烈衝動,「念羽熙,你真是一個孬種,敢自殺卻不敢承認?哼!我今天總算認清了你的本性!」
「自殺?!」他譏諷的話沒給念羽熙帶來難堪的感覺,反而引起她震驚的低呼聲,「我沒有!」她想也沒想,立刻搖頭否認這件事。
「沒有?」冷峭的目光斜睨向她,薄唇微扯,擺明不信她的話。
「當然沒有,我怎麼可能會自殺,我……」還想否認時,腦海里隱約浮現的影子,讓她倏地止住了口。凝起秀眉,她很努力地回想當時的情形。
她記得那時她因為很煩悶,所以買了一打啤酒回家,她也忘了自己喝了幾瓶,只知道她喝到整個頭非常昏沉,而且心情也愈來愈低落,這些一年來所受的委屈,在那時候,一併朝她席捲而來,她哭得很傷心,也流了好多淚……然後……然後……
她撫著額頭拼命地想。要完全想起那時的事,並不容易,因為她實在喝了太多的酒,她做了什麼,她根本記不清楚。
「怎麼,還想不起來?」他沒好氣地嘲弄道。
她的眉宇愈鎖愈緊,費了好長的時間,才想起接下來的事。
死,這一個字急促地竄進她腦中。
美眸瞬間大瞠,她想起來了,她的確是自殺!
她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巴,對於自己喝醉之後,竟然會自殺的舉動,感到震驚不已。她一直以為她夠堅強,她可以熬得過去——看來,是她太高估了自己。
在她清醒時,或許可以時時告誡自己、警惕自己,更能蓄意把不快拋之腦後,命令自己不要去想。但,一旦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意識時,故作的堅強就以排山倒海之姿,朝她急涌而來,令她徹底崩潰。
未來對她而言,仿佛只剩一片黑暗,沒有未來、沒有希望,仿佛鬼迷了心竅,她覺得整個人變得好疲憊,令她不想再前進了,腦子塞滿了「死」這個字,因此她才會興起自我了斷的念頭!
見她似乎已經想起所有來龍去脈,他再度開口:「想起來了?答案如何?」
她臉色有些難看地看向他,很不願,但卻不得不承認,「對,我是自殺。」
「這世上只有白痴才會自殺,我沒想到,你會蠢到走這一條路!」聽她親口承認後,他再也捺不住氣對她大聲地怒吼。
「我曾經以為我不會,但是我沒想到,我喝醉酒後,竟然會這麼做。」這是否代表,她的心其實是很脆弱的?
「你沒事喝什麼酒?我從來就不曉得,你的酒量有那麼好,居然可以喝到七瓶啤酒!」
「我心情煩。」
「心情煩就學人家喝酒澆愁?」他不屑地冷哼,「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
「你不用嘲笑我,你以為我喜歡?沒事誰會想要喝酒澆愁?我只是一想到我的生日沒人慶祝就算了,還要面臨離婚和失去工作,以及失戀的多重打擊,就更加傷心的不能自己,你能體會我的苦嗎?!」
「你沒告訴我今天是你的生日。」
「就算我說了又能如何?你會大發慈悲地饒了我一天,等到明天再和我離婚?」她扯著嘴角自嘲地道。
他皺著眉,未語。
他會如何,他也不曉得。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重新開口:「總而言之,你做出自殺的舉動,就是蠢。」
她咬緊下唇,無法反駁他的話。
「……不管如何,請你不要告訴我的家人,我不想他們為我擔心。」
他睇了她一眼,隨意地點了個頭,算是答應她。
「謝謝。」揚起一抹充滿溫意的微笑,她別開頭,不想讓他看見她已經泛紅的眼睛。
「不要想用眼淚來打動我,你該知道那沒用的。」他故意冷漠地說道。
他不想看見她落淚的模樣,這只會讓他的心異常緊抽,他不喜歡這個現象,極度不喜歡……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哭了?」她好強的拼命眨眼睛,想盡辦法要把差點奪眶而出的淚水,給眨回眼裡去。
一抹複雜的神情,快速地從閻尊-臉上竄過,但速度之快,連他自己都還來不及察覺,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如果沒有。那你的眼眶紅個什麼勁兒?」
「我……我是因為眼睫毛掉到眼睛裡,所以才……才……」她支吾著說不好一個謊言。
「你向來都不會說謊,所以想說謊騙人,還早得很,不過還好,你還曉得編出一個眼睫毛掉到眼睛裡的藉口,沒愚蠢到用『沙子跑到眼睛』,這個爛到連小孩子都不信的謊話來騙人。」
她臉一紅,頭垂得更低了。
不曉得為什麼,他忽然覺得她紅著臉的樣子很可愛,令他興起想逗弄她的想法……他以前為什麼從未如此覺得過?
黑眸里露出不解的迷惘,他愈來愈不曉得自己在想什麼,他的心似乎飛出了他的控制…… 「你怎麼可以這麼傻?!」譚烈颯一接到念羽熙自殺的消息後,立即丟下手中的所有事務,飛也似地趕到醫院探望她,一看到她,他就忍不住斥責起她來。
「很抱歉。」她充滿歉意地低道。
「性命是你自己的,你對我道歉沒用,你該道歉的對象,是你自己。」
她苦笑了下,不發一語。
見她鬱鬱寡歡的樣子,他深深地嘆了口氣,不忍再去責備她,「算了,我不再罵你了,你現在感覺如何?手還痛不痛?」
「痛,怎麼不痛,傷口偶爾會隱隱抽痛,難受得很。」她咕嘀抱怨著。
「那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想不開。」
「只要我不再喝到酩酊大醉,我就不會想不開。」
「那我是不是得二十四小時,緊盯著你的一舉一動才行?」
「如果你想讓你的公司倒閉的話,我不反對,反正我一個人在醫院也悶得慌,有人自願犧牲一個公司來陪我,我樂意之至。」
他沒好氣地睇了她一眼,「會開玩笑了?」
「我是在強顏歡笑。」
「少扯了你。」他嗤了聲,「我就說,你一向是那麼堅強,一個可以在尊-身邊,無怨無悔付出那麼多,卻都不吭一聲的人,怎麼可能會去尋短,你真的跌破了大家的眼鏡。」
「……故作堅強羅!」她聳聳肩,說得很輕鬆自在,但譚烈颯仍聽出來她是真的在「故作堅強」。
為了不讓她再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他改口道:「醫生有沒有說你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不曉得,他只叫我安心的在醫院養傷,等好了之後再出院,其餘的什麼都沒跟我說。」
「看情形,應該是尊-已經全部交代好了,那你就安心住下來,以後我會多來陪你,免得你悶得發慌。」
「不用了,剛才是在開你玩笑,你的公司有多忙,我也清楚,如果因為我而延誤到你的公事,害你損失了什麼,我可承擔不起。」
「為了你,少賺些錢也值得。」他別有用意地輕道。
她以為他在說笑,不以為意地輕笑了下,「好動聽的話。」為什麼這麼些話,不是出自閻尊-的口中?她落寞地心忖。
「我是說真的。」他認真地說著。
「好啦!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這樣行吧?」她仍是沒察覺出他的真正心意。
見狀,譚烈颯不著痕跡地輕嘆了口氣,不曉得究竟是要怪念羽熙的遲鈍,還是怪他自己沒用,始終鼓不起勇氣對她表明心意。
他們完全沒發現,剛才他們的所有對話,全納入了站在病房門外的閻尊-眼底。
最開始他也摸不著自己的想法,不知道為什麼他在公司時,心裡卻一直惦記著在醫院裡的念羽熙。
他曾再三告誡自己不要去想她,但他老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因此他索性放下工作,在路上買了一束花,想來看看她。
豈知在他甫開門要進去的那一剎那,耳邊傳來譚烈颯及念羽熙的談話聲,嶺他立即停住了開門的動作,透過那微開的門fèng,望著裡頭的二人。
看著他們有說有笑的模樣,心底逐漸泛生的異樣,讓他不自覺的感到憤怒。
尤其在他發現譚烈颯對念羽熙說話的語氣中,所蘊涵的特殊情感時,他的憤怒陡地升到最高點。
他不曉得他為什麼會那麼生氣,他只知道他非常火大,大到甚至想衝進去,把譚烈颯給轟離念羽熙身邊。
手中的花束被他不知不覺的緊握給捏爛了一些,無情的薄唇極度不悅地抿起,英俊的臉龐更是繃得死緊。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這樣,否則他不會滿腦子都是奇怪的想法。
當初他們大家也是經常這麼說說笑笑,那時他一點感覺也沒有,為什麼這個時候,他卻會怒意陡生?為什麼他的胸膛里,像有把火正熊熊燃旺?!這是前所未有的事,他究竟是怎麼了?!
「對了,你有沒有想吃什麼?我去幫你買。」譚烈颯臉上掛著溫柔和煦的笑容詢問著她。
「你不提,我都忘了肚子餓,」她看下手錶,「哇!都中午了,你午餐吃過了嗎?」
他搖頭。
「那我們一起到醫院的餐廳用餐,如何?」
「你方便嗎?」
「當然,我只是手受傷,又不是腳受傷。」
她移下床,譚烈颯立即上前幫她拿點滴,並扶著她,在他們準備朝門口移動時,才愕然發現到閻尊-的身影,二人均是一怔。
他目光陰冷地瞪著他們二人,唇邊掛著一抹譏諷的笑,看起來刺眼極了。
「你們要去哪?」既然被發現,他只有大方的推開門走進,並把差點被他弄凋的花束,插到病床旁柜子上的花瓶里。
「尊-,你什麼時候來的?」譚烈颯有些心虛地問道,生怕被他聽見他剛才對念羽熙說的話,念羽熙聽不出他話里的涵義,但閻尊-一定懂。
「你問這個問題很奇怪,大部分的人不是都該問『你怎麼會來的』,你問的問題好特別。」
閻尊勖目光犀利地對上他的眼,全身刻意散發出的敵意,譚烈颯知道,他一定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