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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許洛在宿舍前把我放下。正好碰上同時到達的蘇嬌嬌。肖安像是已經回去了,於是蘇嬌嬌接過了背我上樓的任務。就剩下杜若妍沒有回了。明明騎車的人,卻比走路的人更慢。
我醉得厲害,根本沒有辦法爬上自己的床。蘇嬌嬌稍微把我弄醒一點,結果我抱著爬床的扶梯杆在那裡傻笑。沈嘉無可奈何地爬上去,把我的被褥什麼的全抱下來,給我打地鋪。
剛把地鋪打好,沈嘉的手機響了。她以為是許洛的簡訊,卻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
我們又見面了。不是我要纏著你,而是你自己邀請我來的。
沈嘉皺了眉頭,迅速把簡訊給刪了。
「毛巾毛巾。」蘇嬌嬌擰了一條冷毛巾遞給沈嘉。
「謝謝。」沈嘉接過毛巾給我擦臉。
蘇嬌嬌在旁邊笑著說:「真看不出來你還有賢妻良母的潛質哦。」
我似乎被毛巾粗糙的表面和溫度磨醒了一點點:「水……」
「嬌嬌……」
「我去打水就是。」蘇嬌嬌心想,這明明是古代嫁出去了還要使喚陪嫁丫頭的少奶奶啊……等一下,她為什麼要把自己設定成陪嫁丫頭?!
「許洛……嗯……也喜歡許洛呢……」
雖然我迷迷糊糊地說得很小聲,但是沈嘉還是聽到了。
蘇嬌嬌把水遞過來。沈嘉動也不動,蘇嬌嬌捅了她一下。
「想什麼呢?」
「安然剛才說夢話呢,我正在想她到底在說什麼。」
「喝糊塗了,一般酒後吐真言呢。」
「沈嘉,你去哪兒?你是讓我給安然餵水啊?」
「嗯。我也頭疼,先去洗臉。」
×××
杜若妍推著車走在吳迪的左側,她放慢了步子,歪著頭看著學長發簡訊的樣子。那修長的手指很漂亮,即使是按著手機鍵盤,都有種似乎是在彈奏樂器的感覺。
「我臉上有東西嗎?」發完簡訊的吳迪抬頭看到杜若妍呆呆地看著自己,笑了。
「不。學長和誰發簡訊呢?」
「給宿舍同學,叫他們幫我留個門啊。」
「沒有那麼快關門吧……」
「按這個速度走下去可難說哦。」
「唉,我本來是想和學長多走一會兒的。啊,對了,剛才我送沈嘉禮物的時候,學長的臉色不太好,是人不舒服嗎?」
有的時候,人還是裝傻比較可愛。杜若妍裝做不經意地提起。
「嗯,沒有,我在擔心嘛!」
「擔心我被她的話刺傷嗎?」
吳迪轉過頭去看著這個無比直接的女孩,笑了笑並不回答。
不回答可以當做是默認了吧。杜若妍這麼想。
吳迪又問:「對了,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沈嘉是你的好朋友啊?」
「啊?我為什麼要和學長說這個?學長自己也沒有問我啊。」
「也對……」吳迪微笑著,「對了,杜若妍,我們下次一起出去玩吧。」
「真的?我們兩個?」杜若妍突然覺得自己進入了粉紅薔薇盛開的花園,而不是身處喧鬧的大街上。
車輛來來往往,車前燈金色的光一束束從身邊滑過,由濃到淡。
在那明明滅滅的光里,吳迪只是微笑著,未置可否。 自從沈嘉生日以後,我就覺得,生活里仿佛有什麼慢慢地變了。
杜若妍依然早出晚歸,蘇嬌嬌的主要活動區域也離開了圖書館和寢室,她帶來學校的那些書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去翻了。問她去哪兒了,回答是她絕對不會和游泳隊的那些男生脫離關係。
這可是秋天啊,又不是春天。當然,這種理論被杜若妍鄙視了,她認為,只要心中有愛,就是四季如春……
而我成了最常在寢室的留守人員,常常收到各個「幫我留門」的簡訊。
唯一存在的還是臥談會。多半是杜若妍在分享她在電台的遭遇,不是在詛咒何琳學姐就是在描述自己猶如被後母虐待的灰姑娘的遭遇,但是最近也慢慢增加了一點關於「王子」的事情。
「也不是沒有先例的……棍棒底下出人才。」沈嘉的聲音幽幽地從角落裡傳出來。
「這都什麼年代了,就算填鴨子也用不到擀麵杖啊!」
「杜若妍,你說的哪國的語言?我聽不懂……」
「但是最近學長常來看我了呢,已經能進化到一天半小時,有的時候還親自指導我,有的時候甚至教我寫作業!」
……
宿舍里很詭異地沒了聲音,我打圓場一樣地出聲:「恭喜恭喜……」
「所以,那個老巫婆一定嫉妒我現在時來運轉了!」
宿舍里更安靜了……
過了好一陣子,蘇嬌嬌才說:「杜若妍,你過得好像某小說里做人二房的苦命女主人公啊!」她正要詳細描述有多悲慘的時候,沈嘉的手機夜半響了起來。
「對不起。」她迅速道歉,然後接起來。我躺在床鋪上,感覺杜若妍絕對處於火山爆發邊緣——她已經在翻滾了,不翻滾估計不能發泄她心中的鬱憤吧。
「好,明天有空,那下午去吧。」沈嘉是對許洛說話,從剛才的來電鈴聲就知道了。
等她接完電話,眾人也似乎沒有了聽蘇嬌嬌講睡前言情小說的熱情了……
自從蘇嬌嬌跟游泳隊的男生們熟絡起來以後,她似乎慢慢開始改變了。
在買衣服的時候她竟然看中了蕾絲邊襯衫,我有點窘,不得不說:「你自己穿上去照照鏡子啊……」
不料她真的去了,換出來以後感覺就是一個男公關。
本來這句話在我腦子裡迴旋著,不打算說出來,哪知道一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了。嬌嬌臉色大變,周圍店員也臉色大變。我自知理虧,一句話也不敢講。
最後嬌嬌還是買了那件衣服。
「安然,你是真的覺得我不適合女裝是嗎?」她在回去的路上這麼問我。
「嗯,是有點,不和諧。」我艱難地回答。
雖然我知道我的回答好殘忍好殘忍,但是要我面對穿女裝的蘇嬌嬌說出誇獎的話,那是——談何容易啊!
蘇嬌嬌聽了我的回答後皺了皺眉頭,之後再也沒有理我。而我也沒有見過她穿那件衣服。
最近一直覺得,沈嘉似乎在有意無意地疏遠我。
之前她和許洛見面的時候,總是會帶上我這個巨大的電燈泡去見習戀愛,跟他們一起爬山、逛街、看電影、下館子、游公園、划船、坐摩天輪。但是最近仿佛進修完成了一樣,她都沒有跟我提過她要跟許洛約會的事情,時常是回來才說自己去了哪裡。
就好比我有個星期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正看到她在畫眼線,我就迷迷糊糊地說:
「今天要出去?」
「嗯,跟許洛約了去新開的水族館。」
「哦。」
然後她繼續化妝,我重新躺下睡回籠覺,就此無話。
她也不再提出要我一起去,或者是以什麼理由讓我不要去。總之就是一句話也不說,把我排除在外。
我想睡回籠覺,卻再也睡不著了,直到她出門了以後,我才鬱鬱寡歡地爬起來,乾脆去打工了。
老闆對於我很勤快地到店裡去,並且每次時間都不短表示不理解。剛開始我不聲不響地在原定上班時間以外的時間段出現在店裡的時候,老闆的確有些驚訝,但是一旦我開始做事以後,他就無話可說了,默許了我主動增加打工時間。
但是一周以後,他開始覺得不對了。
「喂喂,我可沒有那麼多錢付你加班費。」
「那合約重訂啊!」
「不過……其實也可以啦,你來得這麼勤快,我就可以經常出去玩。啊哈哈哈!」
「啊哦。」
「你這是什麼口氣!我那是為了聯絡工作感情!」
你那是哪門子的工作感情?這話我當然不敢說,第一個月的工資他是給了,但是現在是第二個月初,開頭賺的扣了押金根本所剩無幾。當初就是怕常和沈嘉出去才出來打工賺錢,沒有想到開始打工了,沈嘉也不怎麼和我出去了。
與老闆相處久了,就會發現,所謂的貴族後裔是假的,自然沒有所謂貴族的素質。老闆是初中還沒畢業就直接出來做生意的,拿手的只有算術。
「要不然這樣,我每個月給你固定工資,你有空就過來!」似乎他對自己的業餘生活十分重視,最後開出這樣的條件。
……
「你這麼一直在這裡,老子破產了都不夠你小時工的工資啊!」他煩躁起來,把自己的捲毛揉成獅子頭,下身穿著不知道從哪個地攤上淘來的海南島島服的短褲,上面印滿了椰子樹和海灘,右邊褲腿還非常清晰地繡著「海南島島服」幾個小字;看起來和睡褲差不多,皺巴巴的。
「那你一個月給多少?」
「400塊,夠了吧?你反正是來體驗人生的,又不是缺錢!」
我在心底默默地流寬麵條淚:沒有人會嫌錢多的……
「最低勞保都不止這個數吧?」我鼓起勇氣說。
「哈?什麼老鴇?老子又不開夜店。」
話說,小學有教這種詞嗎?我尷尬地扯動嘴角:「不行不行,入不敷出。」
「那好吧,420元,不能再多了。時間你自己看著辦,方便就過來。手機號告訴你,能來不能來都要通知我。看我給你的時間多自由!我真體貼學生啊!」
簽了新合約之後幾天,我都很落寞地去打工。宿舍里常常沒人,只有到了晚上睡覺前大家才會碰頭,簡單說那麼幾句話就洗洗睡了,簡直跟個旅館似的。
而在店裡,因為老闆漸漸原形畢露,我覺得有點崩潰。
看他那一副大爺樣,其實相當落魄。有時候沒什麼客人光顧,他就搬了一整箱青島啤酒到店裡,拎著一瓶酒到處走來走去,讓我真覺得他是在耍酒瘋。
「老闆,你醉了不成?」
「別胡扯,老子再喝三瓶都可以。」他一邊扯著專櫃裡的衣服看成色,一邊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嘿,別介意哈,我這個人就這麼豪慡的。」
豪慡你個頭。我在心裡毫不留情地罵道,臉都忍得要抽筋了。
更嚴重的是有一天我放學後去店裡,一推門,風鈴丁當響,店裡面也一陣亂響。
老闆在門上掛了個風鈴,一有風吹糙動店裡都知道。只見我進去的時候,他正站在櫃檯後面,上半身穿著休閒服,還算衣冠楚楚,一雙異域風情的眼睛「真誠」地往門口望。
我很無語地站在門口當復活節雕像。那個眼神實在是太能裝了,熟知他平常是個什麼樣的再看這種眼神只有反胃的衝動。
「啊?是你啊,趕快進來,別站在那裡擋道!」老闆從櫃檯後面走出來,手裡還拎著酒瓶,下半身依舊是一條花花綠綠的寬大短褲,可惜沒有再寫××省×服了。反正怎麼看怎麼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