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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雅紅苦澀地笑了笑,「等不打仗了,就可以回來了。」就是天曉得什麼時候能恢復太平,祝雅紅摸了摸岑渝的頭頂,將女兒擁進自己的懷裡。她總感覺這番話有些像是搪塞女兒,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
開船後,岑沅終於發現不對勁。
他從來沒想過,在這個節骨眼會被背叛,要知道多少人現在想離開這裡,都求不來一張的船票,她們竟然就這樣隨便地給了別人。
岑沅錯了,且大錯特錯,被設計的人居然會是他。
他上了船,在船開了有一會兒的時候,他偶然看到葉蕊軒和水燈站在甲板的身影,僅僅只看了一眼,就已察覺不對勁了。
他心劇烈跳動著,心想絕不會的,他恐懼心中所猜測的,緊禁跟著那對身影走了過去,越走越近,越近就越絕望,那個身影絕不是這樣的。
岑沅他小聲呼喚了一下:「水燈?」
那名女子轉過臉來,岑沅對上的是一張平凡女學生的臉。
那雙桃花眼上滿是駭然和憤怒,他緊咬著牙,深吸了口氣問道:「誰指使你們這樣做的?」
那名女學生尷尬地笑了笑說:「呃,那人見我們買不到船票,說免費給我們的,然後給了我們兩套衣服,叫我們提前換好了再上船,那人真是好人。說上船要是有個男人來找我們,她說那就是她朋友,叫我們和您說:「那個『叫你放心走嘞,什麼會照顧好她』之類的話。」
岑沅這輩子都沒想到會在陰溝裡翻船,走得太匆忙,他甚至忘記思考其中的不對勁,他忘了她厭惡他,所以她怎麼可能肯跟他走呢?
還有別人幫她,他太陽穴上青筋在不停跳動,提醒他被人耍了,還是最不可能背叛他的人。
那兩個女學生看見這男子雖相貌過人,但卻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兩人認為自己完成了任務,就趕忙離開這處。
他像個愚蠢的傻子一樣站在甲板上看著越來越遠的碼頭,這時候下船已經來不及了。
他憤怒得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那人的名字:「葉、蕊、軒!」
此時船已經開遠,甲板上有幾個人轉過頭來好奇地盯著這個正暴怒男子。
……
三天前,林路來到一條熟悉的弄堂赴約,葉蕊軒悠閒地靠在牆上,「你來了啊。」
「你找我什麼事情?」他開門見山。
「這次我需要你幫我一件事情,找兩個背影身形和我們相似的人,簡單吧?」
林路大概猜到了,不屑輕嘲道:「我怎麼可能會背叛四爺來幫你呢?你腦子被驢踢了?」
葉蕊軒就知道他會這麼回答,「我知道你當然不會,可是你真的想被四爺知道你做的那件事嗎?」
林路聽到這番話,眼神危險地眯了起來,「你威脅我?」
「怎麼會,你知道的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不然也不會幫你瞞著這麼多年,我只是需要你幫我做件事情,我是肯定不會害你的,畢竟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知道的,我和四爺早就不是同路人了,註定分道揚鑣的。」
葉蕊軒拿著他的把柄威脅他,林路不敢輕舉妄動,「好,我答應,如果事情不成功,可別怪我。」
「絕不會。這事還要你幫忙著掩護掩護呢。」
林路撇了撇嘴,「你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客氣。」
「因為我一直沒變啊。」她坦然又燦爛地笑了笑。
……
一個月後,葉蕊軒陪同水燈坐船回到了蘇州趙宅。
其實整個鎮子沒剩下多少人了,這裡被日軍轟炸過。
車站也被炸了,所以只能坐船回來了。
水燈回到趙家,眼見到一片破敗凋零,趙適康死了後,趙家沒有掌事的人,吳管家用剩下的錢辭退了傭人,宅子裡剩下的兩個老媽媽拿了遣散費,回了鄉下養老。
水燈回到趙家的時候,只剩下吳管家和他的侄子小吳守著趙家打理。
這時的吳管家頭髮已經全白,滿臉更加滄桑了。
這個年邁的管家在趙家盡忠職守了一輩子,趙家人死的死,走的走,看到趙家的血脈終於回來了一個,掩面泣不成聲。
水燈的心揪成一團,連忙安慰著。
聽吳管家說,趙家的紡織廠倒閉了,嚴部長帶著小金去上海謀生了。
倒的不止趙家紡織廠,隔壁有家絲廠也倒閉了,絲廠給不出遣散費,繅絲女工還去鬧過事,工人還搶東西,差點鬧出人命。
趙家紡織廠雖然囊中羞澀,但當時趙適康還是變賣了一部分資產和古董,賠了遣散費,工人才沒有鬧事。
之後趙適康忙完了紡織廠的事情,打算去上海找水燈,才出了事。
吳管家說起這些事,恍如隔世,世道越來越難了,尤其還打仗。
之前繁華的小鎮,如今也到處狼藉。
傍晚時分,吃飯的時候,水燈和葉蕊軒一起用飯,發現菜餚減了很多,她們心裡也明白是什麼原因,還是愉快的吃完一餐,一點都沒剩下浪費。
水燈在趙家祠堂守了一夜。
她同舅舅說了很多話,以前是沒有機會說,可悲的是等舅舅死了才能說個夠。
「舅舅,我是不是很不孝?最後的日子,我都不在你身邊,您身體一直都不好,居然還千里迢迢來找我,因此才……才丟了性命,我怎麼會這麼沒用?是不是我就不應該來蘇州認祖歸宗?這樣也不會連累您,可是您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