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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燈一直……一直很敬愛您,除了我娘,從來沒有人像您和哥哥這般對我好,我也一直很珍惜我們相處的日子,也想永永遠遠和你們在一起,可惜天不遂人願,哥哥不知道去哪兒了,我知道他很自責,自責到不能面對我,其實我真的不怪他,我也想當面和他說這句話。
可……可我現在也不知道去哪裡找他,所以我在這裡等哥哥回來,這兒是他的家,他一定會回來的對不對?舅舅,我們一起守著這裡,等玉青哥哥回來吧……」
水燈後來又說了很多話,一邊說一邊哽咽,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準確的對某個人訴說的,她說得口乾舌燥,最後聲音沙啞不堪才停下來,祠堂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回答她。
寂靜的讓人難受,沉悶,這種沉悶是沉重淒楚的。
她說不出話了,她有些明白何謂「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了,再後來就跪著緘默不語。
只是任憑淚如雨下,太難了,擁有親人在身邊的幸福太難了。
她墮進名為孤獨的深淵,裡面太寒冷了,太寂寥了,冷得她牙齒打顫。
忽而她身上被披上了一件外套。
水燈身後傳來清潤纖細的嗓音說道:「夜涼,小心傷寒。」葉蕊軒蹲下來,捧著水燈的臉,擦拭她的淚痕。
水燈望著葉蕊軒婉約溫柔的眼眸,下一秒,她撲進葉蕊軒懷中,死死地摟住葉蕊軒,克制不住得發出嗚咽聲。
葉蕊軒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輕哄道:「不哭,乖。」她撫上著水燈的背,輕柔拍了拍。
不知道為什麼,水燈這時把葉蕊軒當做母親和姐姐的化身來擁抱,在她感覺快要被恐怖的寂靜吞沒時,她迫切一個溫暖的懷抱,葉蕊軒就出現了。
涼夜很漫長,還好她還有人陪。
岑沅番外(一)
在一偏僻貧瘠的小村落,夜晚不似往常寂靜,秋風瑟瑟,打落了枝頭上枯黃的樹葉。
這種天氣,尋常人家總給孩子換床厚的棉被,清晨再給孩子多添件衣服。
夜色涼如水,南頭村的一戶普通人家中,稚童卻蜷縮在髒臭的一個角落酣眠,旁邊就是區隔開的豬圈。
曾綽總在睡夢中聽見有人叫他,可叫的卻又不是他的名字。
夢中那個女人大約是漂亮溫婉的,穿著一身旗袍,而周圍的環境是陌生的,她語氣溫柔親切,好像喚他……
究竟喚他什麼呢?他聽不到。
可惜卻看不清她的臉,不管他再怎麼努力掙扎。
他在睡夢中眉頭緊蹙,迫切想看清楚那個女人的臉。
「死小子,還不趕快起來!」一個凶神惡煞三十多歲的男子,惡狠狠地朝正在熟睡中,窩在稻草堆里的曾綽踹了一腳。
這男子叫陳力,是曾綽母親的丈夫,卻不是曾綽的爹。而陳力只能算是曾綽的繼父。
曾綽小小的身子忍不住攣縮起,被踹的地方隱隱作痛。
他只好麻溜地起床,姑且稱那堆破稻草是床吧。
此刻他渾身乏力,舌根泛苦,卻還是強撐著咬了牙了牙,硬爬了起來。
他日日睡在這髒破臭的地方,前些日子熱還好,這幾天天氣轉涼,一到晚上四面受風,他才受了寒,發起了燒,整個人昏昏沉沉,以至於今天起了稍晚了些。
曾綽去廚房吃了點剩菜,那碗裡的東西,普通人看了定要作嘔,要倒了餵豬的。
曾綽卻面不改色吃了下去。
吃完早飯,他背著個大竹筐,去山上割豬草餵豬,之後還要去砍柴。
他如此麻木,日復一日,過這種日子,看不到盡頭。
曾綽今年才不過七歲,卻因長期營養不良,看上去個子很小。
幾年前曾綽剛到這裡的時候,還是個粉雕玉琢的小胖娃娃,小臉白皙圓滾滾的,一雙薄唇粉嫩嫩的,一看就是富人家養的孩子,瞧這五官樣貌想必將來長大了,肯定是天人之姿,人中龍鳳。
當時這小娃娃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極好的料子,他被曾秀蓮抱在懷裡,說話時奶聲奶氣的,很討人喜歡。
如今不過幾年,便被折磨成這樣,瘦骨嶙峋,頭髮枯黃,小臉乾癟,倒是那雙眼眸極為好看,雖然瘦成這樣,看曾綽的五官,還依舊是個漂亮的小孩。
曾綽一開始隨著他曾秀蓮母親來到南頭村的時候,他頭上受了傷,記不起以前的事情。南頭村是曾秀蓮的老家,她早些年去上海做女工。不知是混的不好,或是其他原因居然選擇離開上海,回了南頭村。
一個單身女子,帶著一個漂亮的小娃娃回到貧瘠的小村莊,村里人怎麼都感覺不對勁。
曾秀蓮一開始對曾綽還不算差,大約是嫁給村裡的單身漢陳力後,兩人孕育一子,取名陳昌寶。
之後,家裡所有目光都焦距在小兒子身上。
曾秀蓮當然知道曾綽不是自己親生的,也和自己丈夫陳力說過。
兩人有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就怎麼都覺得曾綽不順眼。多一個人就多一雙筷子,每頓飯多一個人吃一點糧食,長此以往,不少糧食都被這個外人吃了。
陳力不讓曾綽讀書,只讓他幹活。對此曾秀蓮沒什麼異議。
曾綽當初來南頭村穿的那身漂亮衣服,早就被扒拉了下來了,現如今曾秀蓮準備留著給自己的小兒子穿了。
可曾綽怎麼就睡在豬圈隔壁,床鋪變成一窩干稻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