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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靈只會駭笑。
「捱了半年,實在做不來,只得逃回本市。」
丘靈取過書包預備出門。
「喂,丘靈,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人有三衰六旺,將來我紅了,賺到錢大家花。」
丘靈沒好氣,一言不發,開了門就走。
他又耽下來了。
不幸的是,有一問攝製公司看中了他,譚之恩忽然成為GG明星,雖然距離紅星地位還相當遠,但忽然有了收人,叫丘雯嵐又驚又喜。
連他自己都不習慣,什麼,居然擁有社會地位了:電話找他,經理人派保母給他,公司車來接….:
他拿著劇本讀對白,大言不慚地對丘靈說:「我推薦你去做電影明星好不好?」
他早出晚歸,丘雯嵐忽然又寂寞了,她喃喃說:「其實,我不想他有工作。」
這時,丘靈發現了一個真相,原來譚之恩也有犧牲,因為懶惰,他在丘家浪費了生命,在這種不正常的關係中,男女都是輸家。
長得漂亮,男人也占便宜,市民雖然還叫不出某健康飲品或是巧克力GG中那俊男的名字,但是卻認得他的花襯衫。
那件花襯衫竟成為譚之恩的標誌。
丘靈的思潮又被打斷,賈品莊叫她:「丘靈,鄧明哲找你。」
「品姨,對不起,竟叫你替我接電話。」
「不客氣。」她停一停,「鄧明哲是鄧莧成醫生的兒子,是我們鄰居。」
丘靈茫然,「我都不知道誰叫鄧明哲。」
賈品莊微笑,「是今日在泳池邊與你說話的年輕人。」
丘靈退縮,「我不認識他,他怎麼會找到我?我不聽這通電話。」
「別怕,去聽聽他說什麼。」
在賈品莊鼓勵下,丘靈拿起電話。
那少年在另一頭興高采烈的說:「丘靈,星期六是我十六歲生日,你要來參加舞會嗎?」
「我——」
「大夥在下午四點就來我家,不用帶禮物,我家在七號,步行三分鐘可到,到時見你。」他掛上電話。
丘靈發呆。
賈品莊笑問:「請你去舞會?」
丘靈囁囁說:「我都不會跳舞。」
「那還不容易,音樂!」
賈景坤立刻播放跳舞音樂,兩人輪流教起丘靈來。
丘靈真沒想到她在賈家除卻食宿讀書之外還能得到這樣的照顧。
品姨還陪她去選跳舞裙子,丘靈身形成熟,完全可以穿大人尺碼,可是品味卻仍屬於小女孩,喜歡粉紅色。
那天晚上,丘靈是最漂亮的客人,可是她不知道這個事實,靜靜坐在一角,因此更加比那些吱吱喳喳搔首弄姿的女孩標緻。
品姨在九時正來接她走。
他們對她無微不至,這對無孩夫婦在丘靈心目中全無陰暗面。
丘靈不止一次覺得好運。
丘靈在賈家很快住到秋季開學,她的生活更加正常,對功課非常著重,珍惜學習機會。
賈品莊也開學了,她是南華大學電子工程系的副教授,工作繁忙,時時在書房做到深夜。
丘靈在日記上這樣寫:他們才是我盼望中的父母。
可是,品姨也向她透露過心聲。
「我不能懷孕,不知多麼想擁有自己的孩子,我深愛景坤,沒有子女,是終身遺憾。」
丘靈心裡想:上天為什麼不可以把所有多餘的孩子都送到有需要有愛心的家庭去?
生母都不願見她,丘靈肯定也是個多餘的孩子。
一日下午,賈景坤問:「丘靈在家嗎,一點聲響也沒有。」
「在房裡寫功課。」
「真是個好孩子。」
「可是,命卻不乖。」
「今日,人若努力,可以扭轉命運。」
賈品莊忽然悲哀了,「那麼,景坤,我的命運呢?」
「品莊,我永遠愛你。」
他倆緊緊擁抱。
丘靈不是故意竊聽,她的耳朵一向比較靈敏,又剛剛在走廊里,無意中聽見賈氏夫婦的對話。
她怔住了。
這兩個可愛的好人,有什麼秘密?
賈品莊輕輕嗚咽,聽上去無比悽酸,丘靈聳然動容。
丘靈想問:世上有無真正快樂的人,世上有否無憂的生活?
她懷疑賈品莊身罹惡疾,非常為她擔心。
不久,王小姐定期來訪。
她已成為丘靈最信賴的人,無話不說。
丘靈問:「我母親那裡有無轉機?」
王荔嬋搖搖頭。
丘靈深深失望,不由得垂下頭。
「丘靈,」王荔嬋改變話題,「聽說你成績優異,校方鼓勵你跳班,真替你高興,對你來說,越早畢業越好。」
丘靈不出聲。
王荔嬋撫摸她的頭髮,「我也希望有一個這樣乖巧的女兒呢。」
丘靈握住她的手。
王荔蟬凝視她的小臉,「眼睛越來越大,都不像真的,似用數位相機拍下照片,故意施電腦特技放大了的雙眼。」
丘靈不由得笑起來。
「我這次來,是想同你講解一些生理衛生事實,按照女體發育,到了一定的時候……這幾本小冊子會對你有幫助,屆時你勿驚慌,我已替你準備了一些用品。」
丘靈專心聆聽。
王小姐感慨,「沒有母親在身邊,就是這點吃虧了。」
這還用別人來提醒嗎,丘靈內心刺痛無奈。
「賈氏夫婦那裡,沒有問題吧.。」
「他們是一等好人。」
王荔嬋說:「很多事,你都懂得自己化解,他們說,你極之乖巧,一點麻煩也無。」
丘靈試探問:「他們可願正式領養我?」
王荔蟬不得不搖搖頭,「他們還沒有提出來。」
「呵。」
王荔嬋離去。
母親仍然不願意見她,也許,她已決定,反正這生這世要在獄中度過,死了心也好。
丘靈歸社會撫養。
社會是狠心毒辣無情的晚娘,適者生存,不知多少孤兒淪落在坑渠里。
那天傍晚,賈景坤找丘靈,「丘靈,我得出差到西雅圖吉一個月,有客戶找我為他裝修一架私人飛機。」
啊,多麼有趣的工作。
賈景坤說:「在飛機上,所有家俱需要牢牢釘緊,真考工夫。」
丘靈欽佩地看著賈景坤。
「丘靈,替我好好照顧品莊。」體貼的他竟把話調轉來說。
他當晚收拾行李,第二早就走了。
屋裡只剩賈品莊與丘靈二人。
品姨抽空到學校參觀網球比賽。
丘靈尚未上手,很快出局,坐一旁看高班同學比賽。
賈品莊忽然讚嘆說:「你看女體多麼美麗。」
丘靈不以為意,女運動員淋漓地發揮體能時的確賞心悅目。
貴品莊授著說:「女子比男子漂亮得多,上天偏愛女子。」
下雨了。
大家冒雨擠在看台上,漸漸有人吃不消散去。
丘靈擔心品姨會著涼,輕輕說:「不如走吧。」
她卻依戀地看著兩名少女進行賽事,她們衣履盡濕,可是忘我地努力競賽,似羚羊般來回奔馳。
丘靈的運動衣也濕了,有同學給她一隻透明大膠袋,她索性把它連頭罩在身上。
賈品莊凝視她,「丘靈,你真好看。」
丘靈不好意思,「品姨別取笑我。」
回到家,丘靈斟杯熱可可,回到房間寫功課,半晌抬頭,天已經黑了。
她走到客廳,發覺品姨獨自在欣賞雨景。
她輕輕說:「剛才下了一陣豆大雹子。」
一向忙碌的她很少如此寂寥,可見是想念丈夫。
她又說:「景坤已經到了,打過電話來。」
這個時候,也許是靈感,丘靈忽然有點不自在。
賈品莊站起來,伸個懶腰,「我早點休息。」
丘靈輕輕點頭。
「連幾天,賈品莊都在家工作,沒有應酬,真正相愛的夫妻應是這樣的吧,離別數日,也渾身不自在。
屋子裡一片寂靜。
只有鄧明哲電話來找,丘靈冷淡地答:「不,我沒有空」,「對不起我要溫習」,「已經約了人了」。
屋內氣氛漸漸凝重,仿佛有什麼事將要發生。
一日下午,丘靈放學回來,掏出門匙,想插人匙孔,忽然想起二年多前,也是億個這樣的下午,一推門進家,便看見了她一生中最可怕的事。
為什麼今日感覺也相似,混身寒毛無故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