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8:蘇黎生了個兒子
賀雅琳所謂的請他們幫忙,是十天後她的戲園就要開張了。
城中名流她請了不少,當然都不如一城之督軍有分量。
蘇黎瞧了不發一語的男人一眼,大方爽快地道:「我以為是什麼忙,就是這個,那要恭喜恭喜了!放心吧,我們一定會去的!」
賀雅琳見陸宴北都不說話,不放心地問:「你確定?有人日理萬機,又看不上我……」
蘇黎明白她的意思,立刻轉頭問陸宴北:「下月初六,你可有空?」
「現在不知。」
果然,陸督軍所有的溫柔耐心好脾氣,都只給現任的督軍夫人。
至於以前那個,他壓根不拿正眼瞧。
「看吧,我就說——」
蘇黎連忙推推賀雅琳的手臂,對她眨了眨眼。
這頓飯除了陸宴北言語少之外,氣氛還算不錯。
賀雅琳是個愛交際的,知道秦鳳雲是第一次來津南,熱情地介紹了不少好玩好看的去處,說改天陪她一起走走。
蘇黎就怕母親來了這裡無聊煩悶,而她身子重,也不能陪母親外出。
一聽這話,頓時歡喜。
「那樣甚好!媽,你明兒就跟賀老闆出去走走吧。」
「那多不好,人家忙著呢。」
「沒事,我不忙,吩咐別人去做就行!」
秦鳳雲不愛麻煩人,但見這位賀大小姐性子爽朗,竟跟女兒成了好友,她也不好拂了這番心意。
晚上,陸宴北疑惑不解地問:「你跟賀雅琳,什麼時候成了這般鐵的交情?」
蘇黎神秘地笑了笑,睨他一眼:「以誠相待,自然能收穫真誠。她弄那戲園子,組班子,還學著做生意,都是我給她出謀劃策的。我算是她的軍師呢,她當然得信任我。」
陸宴北越發吃驚,「你什麼時候還會這些了?」
「不會可以學啊!我這幾個月,也不能做什麼,就看書唄,你書房裡的書,我基本上全看了,軍事那些都沒略過。賀大小姐偏偏是個不愛看書的,那正好,我把學來的東西說給她聽,她自己拿主意,慢慢摸索,也不能說次次成功,但總算在跌跌撞撞中,闖出了一條路。」
陸宴北瞧著面前的女人,再次欽佩不已。
他的書房裡,有四海門經營這麼多年的成功之道,她若能學習後掌握一二,再去指導賀雅琳,那肯定是事倍功半。
她有種預感,這兩個女人聯起手來「打天下」,沒準兒以後可以跟四海門一較高低了。
「敵人」出現在後院,這可如何是好。
****
到了月初六,賀雅琳的戲園子如期開業。
陸宴北抵不過枕邊風,帶著妻子與岳母,去給賀老闆的雅園捧場。
台上正唱的如火如荼時,蘇黎突覺得身下一陣暖流湧出。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尿了。
等過了幾秒,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應該是羊水破了!
要說不擔心不緊張,那是假的。
腦子裡一嗡,她瞬時抓緊了身旁男人的手臂,「宴北……」
她緩緩轉過頭去,看著男人淡漠的臉色,「我好像……要生了。」
陸宴北轉頭看著她,愣了秒,才明白她說了什麼,頓時,豁然起身。
他們前後左右都坐著副官與暗衛。
被他這麼陡然起立的動作嚇了一跳,那些人幾乎是本能地起身,瞬間拔槍持戒備狀態!
「督軍,出什麼事了?!」
陸宴北來不及彎腰看著她,語調瞬間慌了:「要生了?現在?」
她點點頭。
魏尋聽到他們的對話,也是臉色大變,趕緊吩咐身邊的人:「快!備車,去醫院!」
蘇黎攔住:「不去醫院,回家。」
陸宴北沉著臉,贊成魏尋的看法:「還是去醫院妥當一些。」
「沒事,在家就行,你派人,趕緊去教會醫院,把謝醫生請到家裡來,就可以了。」
蘇黎只是破水,目前還沒有疼痛反應,她知道第一胎應該不會那麼快生,倒也不慌。
陸宴北聽她這麼安排,估計她是早就打好招呼了,沉著臉點點頭,應了句,而後彎身下來,將她一把打橫抱起。
秦鳳雲跟在身側,一行人匆匆忙忙地離開了戲園。
看戲的老百姓們立刻議論起來,那些女眷,各個都羨慕被陸督軍抱在懷裡的女人,大呼這是祖上積了德。
他們回到宅子不久,謝醫生便被魏尋接過來了。
陸宴北瞧了眼,眉心一擰:「是男的?」
「嗯。」
蘇黎躺在床上,等著疼痛發作。
見他這副反應,她不由得解釋:「謝醫生不是給我接生的,他是等孩子出生後給你做治療的。」
陸宴北吃了一驚,這才想起——孩子出生之時,要取胎盤血給他做換血治療,清除體內的毒性。
「接生婆已經去請了,你放心吧,沒那麼快生的。」蘇黎不愧是醫生,比男人還要冷靜幾分。
陸宴北不懂女人生孩子的事,但長輩們卻很清楚,而且有諸多忌諱。
「宴北,女人生孩子不吉利,你還是出去,在外面候著吧。」
秦鳳雲見女婿一直候在床邊,低聲勸道。
蘇黎看向他,也說:「你先去忙吧,我這估計得到晚上去。」
陸宴北沉著臉,緊繃的表情看得出依然很緊張。
「我不信那些老規矩,我就在這兒陪著你,直到孩子出生。」
秦鳳雲還想勸,可他心意已定。
他深愛的女人十月懷胎,受盡痛苦,一朝分娩更是拿命在搏。
這個時候,他還在乎那些忌諱嗎?
他沒有這種傳統封建的想法。
男女平等四個字不止是口號喊喊而已,在他心目中,女人不是低賤的,卑劣的,女人也不是骯髒的,污穢的。
他要陪著!
直到孩子出生!
蘇黎見他不肯離開,坐在床邊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給她寬慰,不時地鼓勵,心裡感動不已。
恐怕古往今來,他是第一個呆在老婆身邊陪著一起生孩子的丈夫吧!
此生有他,無欲無求了!
時近傍晚,疼痛漸漸襲來,蘇黎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接生婆讓廚房煮了麵條過來,陸宴北接過,趁著疼痛間隙,一口一口地親自餵她。
一碗麵,分了好幾次才吃完。
她有了力氣,才繼續強撐下去。
起初,那疼痛還能忍受,蘇黎尚且保持著冷靜。
可入夜後,一陣陣的疼就像是身體要被撕裂一般。
面色發白,滿頭冷汗,痛到無法忍受時,她狠狠咬著自己的嘴巴。
陸宴北在一邊瞧著,焦慮、驚恐、不安,使得整個人都崩成了一張弓,好似隨時都要斷裂。
這些年,征戰沙場,無所不能。
可卻想不到,有一天他會這麼無助狼狽地看著心愛的女人承受這般劇痛,而他除了圍觀,竟什麼都不能做!
他把手塞進女人的嘴巴里,另一手撫摸著她的額頭汗濕的發,幫她將烏黑的青絲一點一點撥到腦後。
「黎兒……黎兒——」
他心疼地呢喃,絲毫不在乎女人將他的虎口咬出深邃凌厲的齒痕。
接生婆趴在床尾,干著急了大半天,連孩子的頭都沒瞧見,心裡也有些慌。
可是摸下去,孩子胎位是正的,也沒問題。
「督軍,太太骨盆狹窄,這一胎只怕要遭大罪啊!」
接生婆擔心出了事自己性命難保,索性先把情況都說明。
秦鳳雲在屋子裡急的團團轉。
她記得,她當年生女兒時也這般。
痛了一天一夜,若不是蘇澤醫術高明給她施針,她恐怕就難產死了。
所以,就生了那一胎,她便不敢再拿生命冒險。
沒想到,女兒也遺傳了自己的老路。
蘇黎已經精疲力盡,好幾次,都想昏死過去算了。
可想到這個孩子不僅僅是條生命,他還要挽救自己的阿爸——如果這個出了意外,她能不能有下一個都猶未可知。
所以,她必須生下來。
夜深了,可偌大的宅子燈火輝煌。
傭人們進進出出,端出一盆一盆血水,又匆匆忙忙送進去熱水。
直到凌晨時分,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夜空。
接生婆歡喜地捧著剛出生的嬰兒,喜極而泣:「生了!生了!是個少爺!」
蘇黎只抬起頭看了一眼,連笑容都沒了力氣,又軟軟地癱下去。
「黎兒,辛苦你了,謝謝……」
陸宴北同樣鬆了一口氣,跌坐在床邊。
他低下身去,抱著女人的頭憐惜地吻了又吻,同她道謝,感恩。
蘇黎閉著眼,虛弱地用手拍了拍他。
兩人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房間裡放著好幾個炭盆,溫暖如春。
孩子被簡單地清理包裹之後,遞到了陸宴北懷裡。
「黎兒,你快看,這是我們的孩子……長得真好。」
陸宴北抱著還在呱呱哭嚎的小寶寶湊到蘇黎面前。
蘇黎垂眸看了眼,那么小小一團,哭嚎時近乎透明的小手在空中亂舞著,她整顆心頓時都化了。
「兒子好……以後跟著你,建功立業,保家衛國……」
她虛弱地說到,抬手摸了摸兒子的小手。
太軟了,軟的她都不敢用力,只能小心翼翼地觸碰。
一瞬的功夫,接生婆極有經驗地將胎盤也弄出來了。
傭人早已等候在側,將胎盤送出去交給謝醫生。
陸宴北將兒子遞給了秦鳳雲照看。
蘇黎身下全是血,需要重新換上乾淨的被褥跟衣服。
陸宴北完全不在乎那血腥的一幕幕,將她簡單包裹後打橫抱起。
傭人手腳麻利地,馬上撤走染血的床單,換上乾淨的床褥,又鋪上墊巾。
照顧蘇黎的活,他不肯假手他人。
擰了熱毛巾,幫她擦臉擦手擦身子,等她周身舒爽了,他又幫蘇黎穿上舒適的睡衣,拉過被子蓋好。
謝醫生在外敲門,蘇黎聽見,頓時緊張起來。
「你快去吧,我實在體力不支,不能幫你了,這位謝醫生很可靠,他會幫你輸血,你聽他的安排就好。」
蘇黎連笑容都透著疲憊,陸宴北心疼不已,拉起她的手吻了吻,沉聲道:「好,我聽你的,你好好休息。」
「嗯……」
她緩緩點頭,閉上眼睛。
陸宴北起身,依依不捨地開門出去。
等房間門關上,蘇黎又睜開眼。
直到這會兒,她才長長舒出一口氣,呼吸都忍不住隱隱顫抖著。
她知道女人生孩子很痛,很難。
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可還是沒想到,竟痛到這般田地。
她甚至都不敢再去回想那一幕。
秦鳳雲抱著包裹妥當的小寶寶回到床前,見女兒還醒著,又把孩子抱過來給她看。
「像他阿爸多一些……」她笑著道。
秦鳳雲也覺得,「是,臉型嘴巴像他阿爸,眼睛像你。」
見小傢伙一直哭,一直哭,蘇黎蹙眉:「是不是餓了?奶媽呢?先去餵他吃點。」
她剛生完,現在是沒有力氣餵奶的,好在早早請了奶媽回來。
接生婆還在一邊,聞言,立刻笑著抱頭哭聲洪亮的小少爺,去找奶媽了。
秦鳳雲看向女兒,低聲勸道:「你趕緊休息吧,從中午到現在,折騰的夠久。」
蘇黎答應,卻還是睡不著。
她惦記著陸宴北。
秦鳳雲也明白,悄悄問道:「你這個法子,勝算有多少?」
既是一家人了,自然是互相關心。
秦鳳雲也希望這一次能解了女婿的毒,省了日後連綿不絕的折磨。
「我也沒把握……能不能成功,就看十五那晚了。」
今天是初六,還剩九天,看陸宴北會不會繼續發作,就知道這方法是不是穩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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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另一間房裡。
門外站著德叔、小四等人護衛,門裡,還有魏尋在一旁候著。
陸宴北仰躺在床上。
謝醫生先從他一條手臂放血出來,再從另一邊輸血進去。
廚房裡,藥還在熬著。
謝醫生是西醫,不懂這毒到底是何成分。
但用換血法治病,他在國外進修時接觸過。
陸宴北就是津南百姓的保護神,他也希望,這一舉成功,解救了這位年輕有為的將領,造福一方。
胎盤血輸完,德叔送了煎好的藥進來。
陸宴北早已喝慣了這苦藥,端起碗來,仰頭服下。
謝醫生陪在一邊,見他臉色有些蒼白,不放心地問:「督軍,可有不適?」
陸宴北沉著眉,說不出體內的感覺。
有點像每次毒性要發作前的狂躁,可又有點狂風過後漸漸平息的趨勢。許是抽了血的緣故,腦子有些眩暈,他躺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