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6:喬西出事了
警官給了他們倆單獨相處的機會。
一時間,廳里只剩了兩個人。
黎彥洲,以及對面一直垂著頭的喬西。
黎彥洲從來沒有見過喬西這樣。
她把頭壓得很低很低,像是要低到了塵埃一般。
從前哪一次見她,她不是高傲冷然的模樣?又怎會讓自己是這副落魄模樣呢?
因為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犯了不可饒恕的罪。
也知道……
黎彥洲可能從此以後,會變得非常非常非常討厭她。
黎彥洲站在那,看了喬西很久。
半晌,他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煙來,點燃,重重的抽了一口。
煙霧繚繞,迷離了他漆黑的深眸。
「抬起頭來。」
他出口的聲音,已然沙啞。
喬西渾身僵了一僵,隔半晌,抬起頭來。
那雙清清粼粼的水眸,對上黎彥洲的深眸,再沒躲閃。
他的眼睛,比之前任何時候看起來都渾濁不堪,喬西分辨不出他眼中的情緒。
黎彥洲問她:「什麼時候開始的?」
喬西咬了咬唇,「……忘了什麼時候了。」
言外之意就是,已經很久很久了。
可大概,什麼時候開始的,喬西其實還記得,她只是……
只是不想回答罷了!
她撇開眼去,不再看他。
貝齒緊緊咬著下唇,即使咬到滲出了血來,也不肯鬆開。
「理由呢?」
黎彥洲又問。
「沒有理由。」
她需要什麼理由呢?
「喬西!」
黎彥洲重重咬字,像是把她的名字從牙齒間擠出來的一般。
喬西再抬眸,眼眶裡卻已經是一片浸濕。
因為,她又想起了過往的那些傷和痛。
「偷東西需要什麼理由?」
她紅著眼反問黎彥洲,「我喜歡,算不算理由?」
當初小小的她,被蘇薇按在地上抽打的時候,可有人相信過她一句?
她明明從來沒有拿過別人的東西,可偏偏,沒人信她,蘇薇不信她,她爸也不信她。
可那么小的自己,又有什麼理由要去偷拿別人的東西呢?
從那之後,喬西就被反骨了一般。
覺得她是小偷是吧?好,那她就做給她看!
「喜歡?」
黎彥洲被喬西的答案震住了。
聽到她含淚說出『喜歡』二字的時候,他眉心顫了一顫。
明明應該動怒,應該狠狠指著她的鼻子臭罵她,更應該告訴她這種事情不是『喜歡』就能做的。
可最後呢?
看著她的眼睛,聽著她的話,他的心,卻像是被刀劃了一般,扯得生疼。
喬西低頭,強忍著,把眼淚逼退了回去。
紅唇抿著,再也不肯多說一句話。
黎彥洲也不再說話。
就一直看著她,一口一口,不停地抽著手裡的煙。
直到一支煙抽完,他才終於又開了口,「你會替你找最專業的辯護律師,不用擔心,所有的問題,交給我處理。」
喬西聽完,猛地抬起頭來。
憋了一晚上的淚水,卻再也克制不住,一顆一顆,從眼眶中滾落了出來。
「你不打算放棄我嗎?」
「放棄?」
黎彥洲把手裡的菸頭重重的捻滅在了菸灰缸里,俯身湊近她,視線直直的逼視著她,「在你心裡,什麼樣的感情,都可以如此輕而易舉就能『放棄』的?」
喬西眼底的淚水,越蓄越多。
「其實你不用管我的……」
「是啊,你這麼壞,我是不應該管你的。」
黎彥洲要說不生氣,那定然是假的。
他氣,氣得恨不能現在就把她抱過來揍一頓才好。
他長指捏住她的下頜,抬起來,另一隻手替她把臉上的淚痕抹去,「可喬西,我偏要管你!我要讓你知道,在這世上,你真的已經不只是一個人了,你有我,你明白了嗎?
喬西「嗚嗚——」的哭出聲來。
想飛撲進黎彥洲的懷裡,抱緊他,跟他撒謊,跟他裝委屈。
可現在的她,哪裡還有這個資格?
「別哭了,老老實實的在這等我。」
黎彥洲皺著眉頭,手指划過她的臉頰,替她把滾下來的淚水拭去。
「咚咚咚——」
門被敲響。
警官推門進來,「時間到了,黎先生請出來吧!我們這邊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找喬小姐問話。」
這晚,黎彥洲在警局裡待到了十點多才出來。
後來,律師也來了。
這天晚上,黎彥洲一整夜沒合眼,一直在與律師探討這件案子的處理方案。
從昨晚喬西的口供來看,可能被起訴的機率很大,但官司若是處理得好,是有絕大可能被減刑的。
他和律師聊到早上五點才終於收工。
外面的天,已經泛白,黎彥洲整夜沒睡,眼袋很重,可他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他怎麼睡得著?
黎彥洲從桌上拿起煙盒,又想點支煙,然而,盒子裡已經空了。
菸灰缸里全是燃盡的菸頭。
這一整晚,他已經不知道抽了多少支煙了。
可抽再多的煙,卻也麻痹不了他的心。
直到這會兒,他仍覺得像是在做夢似得。
那個看起來單純又無害的小丫頭,怎麼可能會是個小偷呢?
黎彥洲煩悶不堪。
從拆了盒新煙,繼續抽。
早上八點,文媽定點進來搞衛生,沒想,一推門,就被裡頭的煙霧給嗆到了。
「咳咳咳————」
文媽捂緊了鼻子,「我的天,少爺,這是幹嘛呢?起火了不成?」
這裡面,煙霧繚繞的,跟著火簡直快沒兩樣了。
黎彥洲見文媽進來,才把手裡的菸蒂捻滅在了菸灰缸里,「文媽。」
他聲線全然沙啞。
眼睛裡一層濃到化不開的紅血絲。
黑眼圈也很重。
文媽捂著鼻子,奇怪的看著他,「少爺,您這是怎麼了?一晚上沒睡嗎?」
她走進來,把窗簾拉開,又趕忙把窗戶全都推開了,「怎麼抽了這麼多煙?」
黎彥洲沒說話。
陷在椅子上,頭仰著,閉著眼,不知該說什麼。
看著他這副頹然樣子,文媽奇怪的同時又很擔憂。
忽然想到什麼來,問道:「對了,少爺,小小姐昨兒晚上沒回家嗎?她去哪了?我剛剛去她房間想叫她起床,可房間裡根本沒有人啊,還是說她這一大早的就上學去了?」
聽文媽提起喬西,黎彥洲這才睜開了眼來。
他看著文媽,想了想,開口道:「……可能喬西這段時間都不會回來了,但她的房間別忘了幫她打掃乾淨。」
「小小姐不回來了?她去哪兒了?她不是沒有家人了嗎?」
黎彥洲低了低頭,說不上的疲憊和無力感,半晌,才抬起頭來,「我會想盡辦法,儘快領她回家的。」
黎彥洲根本就不敢想,若是那丫頭真的被判刑進了監獄怎麼辦。
先不說監獄裡的條件如何,她才這么小,若真服刑了,將來怎麼辦?還有她的學業,又該怎麼辦?
黎彥洲抹了把臉,痛苦的嘆了口氣。
喬西啊喬西!好好地你為什麼要去偷人東西呢?
若真的遭起訴被判了刑,你讓我拿你怎麼辦好?
今日這結果,是黎彥洲從來沒有想過的。
若是他早注意了,或許,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只可惜,文媽一而再再而三提醒他的時候,他卻都選擇了忽略。
又或者說是,他太信任那小孩了。
可直到現在,黎彥洲還是不相信,那小孩會無緣無故的去偷東西。
*****
黎彥洲從房間裡出來,才一下樓,就見到了門外的盛川。
盛川見著他,就跟見了女方家長似的,掉過頭,灰溜溜的就走,大概是想找個不被他發現的地方藏起來。
黎彥洲推門出去,「盛川!」
盛川腳步頓住。
他只好回身,「……早。」
尷尷尬尬。
「找喬西?」
黎彥洲問他。
「呃……是,她收拾好了嗎?」
若換作是之前,黎彥洲大概會直接讓他走吧!
「喬西這兩天不去學校了,麻煩你跟她班主任請個假。」
「不去學校了?」
盛川疑惑,背著斜跨書包走近過來,「她怎麼了?生病了?該不會是那天被人打出什麼毛病了吧?」
盛川一臉擔憂。
「不是。」
黎彥洲搖頭,又道:「你上學去吧!」
「不是那她為什麼不去學校?」
「你幹嘛要問這麼清楚?」
「不問清楚我怎麼跟老師說?」
可其實,他是因為擔心。
盛川見黎彥洲臉色難看,「你一晚沒睡?」
「你管得是不是太多了?」
「你以為我想管哦!」
盛川不滿的咂了咂舌,「你不告訴我喬西怎麼了,我今兒也不走了。」
「……」
現在的小屁孩都這麼任性的嗎?
「那你就在這待著吧!」
黎彥洲說著,準備關門進屋。
盛川一步上前,擋住了他關門的動作,腳塞進了門縫裡,「喬西是不是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