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8:蘇黎認不出彼此
一連幾天,蘇黎只要想起這件事便覺得心有餘悸,恐懼驚慌。
好在,這幾天相安無事,夜裡安寧,白天在醫館也正常,她漸漸平靜下來,偶爾想起那晚的經歷,越來越覺得像是噩夢一場。
早起,大雨滂沱,天氣也冷了不少。
她吃過飯撐著油紙傘走出庭院。
司機上前來,為難地道:「大小姐,車子不知怎麼回事,開不了火。」
「啊?」
蘇黎微微驚了聲,看著門口冒雨在檢查車子的傭人,微微皺眉,「那我步行去醫館吧。」
「這怎麼成,我去叫個黃包車來。」
司機說著轉身出去了,蘇黎跟在後面,站在門口屋檐下。
然而,這個天氣,黃包車也不好找。
蘇黎想著昨天約好了幾個病人今天去醫館的,不好爽約,便執意要步行過去。
走到街上,空蕩寂靜,只有風雨,偶爾有人穿著蓑衣飛快地踩著自行車經過,水花四濺,她連忙往旁邊讓一讓。
風有點大,她把油紙傘放低了擋在身前,縮著肩膀艱難前行。
走過拐角,迎面突然響起急促的鳴笛聲。
她嚇了一驚抬起頭來,就見一輛黑色小汽車橫衝直撞地開過來——
「啊——」
她連忙閃躲,車子也緊急剎住,然而還是狼狽地摔倒在地,身上一陣火辣辣地疼。
「少帥,好像撞著人了!」
魏尋回頭看向後排氣息冰冷的男人,沉聲匯報。
「下去看看。」
身材偉岸的男人閉目養神在,聞言,薄唇動了動,聲音冷感的如同外面的蕭瑟秋風。
「是。」
魏尋撐著大黑傘下車,走到車前一看,又連忙去扶摔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女人,「姑娘,你沒事吧?」
男女授受不親,蘇黎避開了他的手,狼狽地站起身來。
雨水沖刷的眼睛都睜不開,忍著痛回應:「沒事??」
「你走路怎麼都不看看前面?我老遠就鳴笛了,你還拿傘擋著視線。」
蘇黎聽了這話有點惱火,辯解道:「我走在邊上,這麼寬的路,你橫衝直撞的——」
魏尋大概理虧,皺了下眉沒再辯解什麼,只是問道:「你一個人?」
蘇黎懶得理他,拖著腿一瘸一瘸地走了幾步,拾起落在一邊的油紙傘,可拿起一看,傘壞了,半邊都塌下來。
魏尋見狀,立刻走回車邊:「少帥,這姑娘受傷了,傘也壞了,要不要先送她回去,我們再回府?」
后座上一身軍裝氣場強大的男人,這才微微睜開眼,那雙眼眸,犀利冰冷,乍一看去,竟覺得像是獵豹的眼眸一樣。
視線越過擋風玻璃,隱約看見那個女人一瘸一拐地準備走開,纖細羸弱的身子在風雨中猶如浮萍一般,男人又冷冷收回視線。
魏尋知道他這個反應就是同意了,立刻又轉身去攔住蘇黎:「姑娘,方才是我不對,對不住。你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蘇黎狼狽極了,渾身濕透,腿也火辣辣地疼,不冷不熱地道:「不用,你剛才沒有撞到我,是我自己摔倒的。」
「那也有我的不對。」
魏尋把傘伸到她頭頂,替她擋住了雨滴,定睛一看,這才發現眼前的姑娘生得很是俊俏,尤其那雙眼睛,又大又亮,跟寶石明珠一般。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魏尋於是越發堅持:「姑娘,你的傘壞了,這雨越下越大,你這樣淋回去非生病不可。你放心,我不是壞人。」
大概是魏尋的語氣很真誠,蘇黎愣了幾秒,動搖了。
她很冷,渾身哆嗦,從這裡無論是回家還是去醫館,都得半個鐘,再加上腿摔傷了??
「好吧,麻煩你了。」
「姑娘客氣。」
魏尋為她撐著傘,看出她肢體上的防備,他自己站到了傘的外緣,很快衣服濕了大半。
「姑娘小心點。」
後車門拉開,魏尋讓她上車,蘇黎提起裙擺,抬眸,卻不料后座還有一人,頓時如受驚的小兔,動作又僵住了。
魏尋立刻解釋:「這是我家少爺,姑娘不用害怕。」
陸宴北不知何時已經挪到車門靠邊了,只是他身材高大偉岸,氣場強大懾人,即便靠在車廂一隅,依然給人很逼仄很壓迫的感覺。
蘇黎看了男人一眼,只見他穿著軍裝,從肩章來看,肯定是位高權重的官員。
只是那張臉,並不是印象中滄桑黝黑,粗獷油膩的官員形象,反倒五官深邃,線條剛毅,連喉結都凌厲突出,很是骨感。
她心裡一驚,暗忖這人長得好俊!
「姑娘??」
魏尋知道她嚇住了,又低聲提醒了句。
蘇黎硬著頭皮,上車,對男人微微頷首算是招呼,而後緊緊挨著這邊車門坐下。
魏尋上車,問道:「姑娘家住哪裡?」
蘇黎準備答蘇氏醫館,突然想到什麼,臨時改口:「麻煩送我到合福記。」
「好的。」
車子掉頭,朝著合福記駛去。
蘇黎坐在車廂里,依然止不住渾身寒意,不由得雙手抱肩揉搓著。
陸宴北起初閉目養神,看都不看她一眼,可漸漸地,鼻端隱隱約約縈繞著一股淡淡的香氣,不似任何一種花香,也不是時下流行的人工香氛,細細辨別,有點像年輕女子生來的體香混合著一點藥草香,很是獨特??
而這獨特的氣息,只嗅了幾下,便輕易勾起他腦海里殘留的畫面,惹得他腹部一緊,渾身盪起漣漪。
他突地睜開眼眸,看向女人,動作先於大腦下達指令前,一把擒住了女人的手腕:「是你?!你怎麼找到我的?!」
蘇黎縮在角落裡,眼眸透過車窗看著外面的雨幕,只盼著早點到達。
身旁那人不發一語,但強烈的存在感讓她渾身緊繃,當手腕突然被鉗住,她「啊」一聲慘叫,嚇得靈魂都要出竅!
后座上突來動靜把魏尋嚇了一跳,急忙停車看向后座:「少帥,怎麼了!」
蘇黎的手被男人緊緊鉗著,手指都捏變形了,臉色蒼白如紙,五官擰成一團:「你、放開??好痛!」
魏尋同樣不明所以,「少帥——」
「說!你是怎麼知道我的行蹤?你到底是什麼人?!」
陸宴北不理會她的求饒,鐵鉗般的大掌持續用力,再次厲聲質問。
蘇黎痛得渾身顫抖,「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少帥,這位姑娘我們從未見過,您是不是弄錯了?」
魏尋看著女人痛苦掙扎的模樣,低聲勸道。
陸宴北看向他,眸光陰戾如鷹隼一般,「沒見過?」
魏尋一臉嚴肅,又看了看女人,確定:「沒有!」
陸宴北皺眉,那件事一直是魏尋負責安排,而他卻說沒見過,難道??真是他弄錯了?
「放、放開——好痛!」
蘇黎完全不知這人是怎麼回事,只覺得今天倒霉透頂,不該出門。
陸宴北盯著她看了又看,只可惜這張臉他同樣沒有印象,只憑著一縷香氣??
一把甩開女人,他冷聲道:「繼續開車。」
魏尋坐回身,準備開車,可蘇黎卻不幹了,拍著車門聲音顫抖地道:「停車!停車!我要下去!」
她嚇壞了,只覺得這個人好恐怖,發起怒來,那雙眼眸竟讓她想到了野獸的雙眼,好像要吃人一般!
她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魏尋連忙剎車,下一秒,蘇黎推開車門,幾乎是逃一般跳下車。
摔倒在地,她也不顧,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石板路上,倉皇逃跑。
「少帥,剛才到底——」魏尋臉色凝重,再次詢問主人。
陸宴北臉色陰戾,面無表情,眸光冰冷而帶著審視,「她不是那晚的女人?」
魏尋一怔,神色變了,「她?怎麼可能?那晚的女人早已經送走了!」每次事後,他都在第一時間把人送走,絕不對讓對方再次出現在少帥眼前。
「送走了?」
「是的。」
陸宴北沉默了幾秒,薄唇輕啟,「找回來。」
魏尋又是一愣,找回來?少帥還從來沒有逮著一個女人用兩次過,怎麼這回——
男人從又閉目養神,薄唇緊抿,好一會兒,嗓音淡冷低沉:「她的解藥效果是最好的。」
魏尋恍然大悟!先是吃驚意外,隨即又激動興奮。
難道,那個女子就是傳說中的「藥引」?少帥試了這麼久,終於找到藥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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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辰九聞訊趕來,見秦鳳雲正好走出蘇黎的閨房,連忙上前:「伯母,黎兒怎麼樣了?」
秦鳳雲看他一眼,微微皺眉,「嚇到了,又淋雨,有點低燒,你伯父開了藥,還在煎著。」
正說著,蘇澤也出來了,「辰九來了,進去陪陪她吧。」
「是,伯父。」
他們已經訂婚,是未婚夫妻,蘇家便沒有太多忌諱,一行人都退下了,留他們倆在房間。
陸辰九走到床邊,看著未婚妻臉色蒼白的模樣,擔心地握住她的手,「黎兒?」
蘇黎睜開眼眸,看向他,眼淚瞬間奪眶而出,「辰九??」
「我在。」陸辰九坐進了些,低聲道,「我都聽說了,我讓人去查了,如果能找到那傢伙,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不——」蘇黎搖著頭,沙啞地道,「不要去找,我不想再見那人,也不想追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