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5:蘇黎陸宴北的女人
溺水?
蘇黎突然想起來,是的,她趁著母親帶人去陸家的機會,從家裡跑出來,去了河邊。
與其嫁給陸辰九那種敗類,她情願去死!
她投河了。
河水冰冷刺骨,身上的棉服沾水後好像石頭一樣,把她越拽越深。
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想不到,竟被人救起來了。
回想起整個過程,她緩緩轉動眼眸,看向面前男人:「我??咳,咳咳——」
一開口,她才發現嗓子嘶啞的不成樣子,火燒火燎的好像堵著一團氣焰。
身為醫生,她很清楚自己是怎麼了。
那麼冷的河水,她沒被凍死就算好了,重感冒又算什麼。
猛力咳了陣兒,她一手捂著胸口。
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一根筋拉扯著,氣管更是撕裂般疼痛。
陸宴北皺了皺眉,在床邊坐下,見她緩不過氣來,他遲疑了會兒,還是伸出手去,幫她拍著脊背。
只是,動作不熟練,生硬得很。
蘇黎被他拍著背,起初一愣,看了他一眼。
見他面無表情,甚至眉眼間有點嫌棄的樣子,她又收回視線。
好一會兒,氣息終於順了些。
魏尋倒了杯熱水過來,「少帥,讓蘇醫生喝點水吧,潤潤嗓子。」
陸宴北接過,遞給她:「喝水。」
蘇黎虛弱得很,記憶中她從來沒有這樣咳嗽過。
她估摸著應該不只是感冒這麼簡單。
既是溺水,很可能肺裡面嗆水了,這樣極容易導致吸入性肺炎,得養一陣子。
身子撐著坐起來一些,她朝後靠著床頭,才接過水杯。
「謝謝。」
「不客氣。」
水有點點燙,她小口小口喝了半杯,伸手要把杯子放回床頭,可手臂夠不到??
陸宴北立刻伸手接了,放回去。
她看了眼,虛弱地喘著,又道:「謝謝。」
男人目光沉沉地看向她:「我們之間有這麼生疏?」一口一個謝謝。
她抿著唇,腦子裡依然嗡嗡地響,沒回這話。
等氣息平順了些,她才再次看向男人,又問:「我怎麼??會在你這兒?」
魏尋看了眼陸宴北,眸底藏著什麼,默不作聲地轉身出去了。
蘇黎沒瞧見這一幕,視線只在陸宴北這邊。
「我的兵駐紮在河邊,正好出外訓練,看到河上飄了個人,就撈了起來。」
陸宴北淡淡地,給了個說辭。
「是嗎?」
蘇黎覺得很奇怪,她當時不是沉下去了嗎?怎麼還飄著?
如果她已經飄在水面上,那就說明死透了,屍體起碼泡的發脹了??
可如果是那樣,她又怎麼會起死回生?
心裡疑惑更多,可她太虛弱了,沒力氣說話。
原以為一死了之,也不用去想那些痛徹心扉的事了。
可現在沒死成,她又陷入痛苦之中。
然而,她也不能怪這人手底下的兵多管閒事,救她一命。
陸宴北知道她不信這個說辭。
只是,見她不信也不問了,生無可戀的樣子像是還在遺憾著沒有死成,心裡便忍不住來氣。
生在這亂世,雖說誰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可每個人還在拼盡全力的活著!
可她倒好!
好端端的自尋短見!
見她安安靜靜地靠著,時而咳嗽兩聲,眼睛裡滿是搖晃的淚光,也不知是咳嗽憋出來的,還是又想到什麼悲從中來。
陸宴北終於忍不住,沉聲問道:「有什麼事想不開,要去尋死?」
蘇黎撇過頭去,聞言也沒看他,只虛弱淡淡地回:「沒什麼,就是不想活了??」
「沒什麼?」
男人冷笑了聲,眸光越發犀利,「現在還想死嗎?」
她抿著唇,不說話,眼淚滾滾下落。
陸宴北看著她,越發火不打一處來。
在他眼裡,這個女人一向是與眾不同的。
敢一再地忤逆他,反抗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可如今卻一反常態,為了個毫無底線的人渣敗類,竟去尋死覓活!
見她不說話,陸宴北咬了咬牙,英俊冷毅的臉龐划過一絲戾氣。
下一秒,伸手從腰間掏出手槍。
「給,想死是嗎?我幫你!」
他掏出槍,動作狠厲又迅速,「咔噠」上膛。
而後一把拉過女人的手,將冰冷沉重的手槍拍進她掌心,又把她手指強行合攏。
蘇黎是第一次摸槍,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一時懵了。
陸宴北根本不看她的臉色,把她的手指扣攏後,又拉起她的手把槍對準了她的太陽穴,槍口狠狠抵在她鬢間。
「想死很容易!只要你的手指扣下去,馬上頭破血流!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男人把她的手定好位置,又沉聲一喝:
「開槍啊!你不是不想活了嗎?我幫你!」
蘇黎完全呆了,被陸宴北這樣一激將,所有的情緒頓時被推到最高點!
握著那支冰冷的手槍,她整個人像一張被拉滿的弓!
隨時都要斷裂!
呼吸屏住,耳邊只有隆隆的心跳聲。
她靈魂出竅一般,瞳孔瞪到最大,轉過頭來,圓目怔怔地瞪著男人。
陸宴北面色陰戾而駭人,那雙幽深的眼似乎被怒火點燃,眼角都一片猩紅。
「開槍!我命令你開槍!」
他再次緊逼,驟然發出的低沉咆哮把蘇黎嚇得魂飛魄散,好像拉滿的弓突然斷了!
似乎是跟自己較勁兒。
——又或者,是跟這個男人賭氣。
她突然閉上眼睛,臉色沉寂下來,抱著必死的決心,手指扣動扳機——
男人眼眸一凜,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尋死!
真敢開槍!
千鈞一髮之際,他以迅雷之勢一把格開她握槍的手!
同時,「砰」地一聲槍響,就在耳邊炸開!
「啊——」
蘇黎嚇得失聲尖叫,整張臉慘白慘白。
原本虛弱的身體,似乎在瞬間爆掉!
槍聲帶來的震動使得她耳朵久久不能平息,腦子像是被炸藥震碎了。
一聲尖叫之後,她雙手捂住耳朵,發了瘋一般歇斯底里的叫嚷。
又偏偏,嗓子早已啞得發不出聲音。
於是,在陸宴北聽來,她的哀嚎就像深夜裡冤死的厲鬼一般,朝著活人索命來了。
他原本沉著臉,恨不得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狠狠搖醒!
她居然真的敢!真的敢開槍!
要是他動作再慢一點點,哪怕半秒鐘,她就真的腦袋開花!
華佗在世都無濟於事了!
可是,再憤怒的氣焰在瞧見她捂著耳朵發出這種悽厲嘶啞的吶喊時,他還是心軟了。
「叫什麼!子彈沒打到你!」
她一把拉住女人的手臂,把她拖過來,沉聲一喝。
可蘇黎早已魂不守舍,被他強行拉著抱進了懷裡,整個人還是劇烈顫抖著。
外面,樓下站著的魏尋聽到一聲槍響,跟另幾個手下臉色劇變,趕緊飛奔上樓。
然而,見他們的少帥抱著痛哭不止的蘇醫生,他們又全都愣了。
魏尋看了眼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槍,像是明白了什麼,又對大夥擺擺手,示意大家都下去。
陸宴北抱著渾身抖如篩糠的女人,一掌生硬地在她後背上安撫著。
「好了??你沒死,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的懷抱帶有太強烈的個人氣息,蘇黎被他抱著,漸漸地平復下來。
意識到是他及時撥開了手槍,才救了自己一命。
她惱羞成怒,突然從男人懷裡退出來,逮著他就是一頓拍打。
陸宴北沉著臉,皺著眉。
看著前一秒還嚇到靈魂出竅的女人,這會兒又開始撒潑,他也沒了好脾氣。
一手鉗住她的手腕,用力緊緊攥著,他咬了咬牙,身體靠過去,額頭幾乎與她相抵。
「你這條命,我救過兩次了,從此以後,你的命歸我管!」
蘇黎被他一個一個從齒間迸出的字眼嚇住,眼睛驚慌地瞪著,連哭都忘記。
「你若是再不善待這條命,我會讓你付出比死更沉痛的代價!」
被他威脅完,女人抬起眼眸盯著那張冷峻陰沉的臉,過了會兒,又掙紮起來。
「憑什麼!憑什麼我的命歸你管!我又沒求著你救我!誰讓你多管閒事救我的!」
「憑什麼?」他笑了,忽而,高深莫測地說,「憑你是我陸宴北的女人,這條命,就由不得你做主!」
蘇黎僵了住,一瞬間,停止了所有掙扎和嘶吼。
眼眸看著他,她不解地問:「什??什麼意思?」
陸宴北鬆開了她的手,站起身,微微整理了下軍裝,慢條斯理地說:
「以後,你自會明白。」
蘇黎不明白。
他為什麼這麼講?
難道就因為上前線時他們莫名其妙地睡了覺,她就成了陸宴北的女人?
這也太荒唐了!
陸宴北見她呆了住,眼神里的厲色緩緩收斂。
陪了她幾個時辰,不少軍務都耽擱了。
見她鬧也鬧了,死也死了,他估摸著心裡的情緒發泄的差不多了,便準備去忙自己的事。
大掌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槍,裝進了腰間的槍匣里,他又丟了句:
「你連死的勇氣都有,還怕活下去?你若是恨陸辰九,就更應該好好活著,看著他身敗名裂,墜入地獄!」
蘇黎猛地一怔,抬眸看向他。
頭髮亂七八糟地鋪了滿臉,她狼狽又憔悴。
可那雙眼,卻在陸宴北說出這話後,迸射出光芒。
她要報復陸辰九嗎?
陸宴北自然看到她的眼神了,淡淡瞥了眼,轉身下樓。
蘇黎精疲力盡地倒下去,靠在床頭,眼神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不敢想,她居然又跟陸宴北扯到了一起。
他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
蘇公館。
秦鳳雲甦醒之後,第一句話就是:「黎兒?黎兒找到了沒?黎兒回來了沒?」
蘇澤抓住她的手,沉痛地道:「派了人出去,還在找,還沒有消息。」
秦鳳雲一驚,「沒有消息?那是不是說明,還有希望?黎兒不會出事的對不對?」
蘇澤臉色哀戚,說不出話來。
誰都知道,這麼久沒找到,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可這話,誰都沒說。
「老爺??你再多派點人,都出去找,沿著河邊好好找找,黎兒不會做傻事的,她不會的——」
蘇澤連連點頭:「好好,你先休息,我這就去安排。」
蘇澤起身,離開了房間。
外面,劉雲慧跟蘇薇站著。
見他出來,劉雲慧立刻上前,提醒道:
「老爺,人都失蹤整整一天了,還去哪裡找?晚上這麼冷,再讓下人出去也不合適。」
蘇薇立刻幫腔,「就是啊,萬一再出個意外什麼的,怎麼跟人交代。」
蘇澤瞪了她們一眼,焉能不知這母女倆的想法。
「又沒讓你們出去找!操這個心做什麼?好歹是一家人,你們就真盼著她死?」
蘇澤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吼道。
劉雲慧撇過身去,嘀嘀咕咕地叨著:「誰盼著她死了,她自己去尋死的。
依我說,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了。
辰九就算做的不好看,但也不是什麼要命的事,她至於要鬧退婚嗎?現在還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子投河自盡!」
蘇澤瞪著她,抬起手來,氣得直抖,「你——」
「劉雲慧!你就巴不得我女兒出事是不是?我告訴你!就算我女兒沒了,你生的賤丫頭也依然當不了正牌大小姐!」
房間裡,秦鳳雲聽到這話,怒不可赦,衝出來就是一頓怒罵。
劉雲慧回頭,幸災樂禍地笑了:
「是不是正牌大小姐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蘇黎不在了,蘇薇就是蘇家唯一的血脈,以後這上上下下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我們娘倆的?」
秦鳳雲冷笑著,恨不得衝上來把她的嘴撕爛。
「你終於說實話了!你心裡就是這樣打算的!」
劉雲慧得意著:「姐姐,這也怨不得我,怪只怪蘇黎命不好,誰叫她想不開呢!」
秦鳳雲忍無可忍,衝上去逮著劉雲慧就是狠狠一巴掌,然後一把抓住劉雲慧的頭髮又補了兩巴掌。
蘇薇站在一邊,等反應過來時,蘇澤已經把秦鳳雲攔住了。
連挨了三個巴掌的劉雲慧,腦子都打蒙了,頭髮亂七八糟地蒙了一臉。
「秦鳳雲!別以我怕你!你女兒活該短命!」
挨了巴掌的劉雲慧,怒火攻心,頓時破口大罵。
「就是你囂張跋扈!害得你女兒替你賠罪!年輕輕的就沒了!你活該!自作自受!」
蘇澤橫在兩個女人之間,怒髮衝冠又焦頭爛額。
本來失去女兒已經夠悲痛了,還要被家人這般惡語中傷。
他氣不過,轉身也狠狠甩了劉雲慧一巴掌。
劉雲慧撲倒在地,捂著臉痛哭起來。
「蘇澤,你以後還要指望著薇薇給你養老送終!你就這樣對我!」
正當蘇家鬧得不可開交時,管事的匆匆跑上樓。
「老爺,陸少爺來了。」
秦鳳雲一聽,雙眼冒火,「他還來幹什麼?他還有臉來!?」
說話間,連劉雲慧都顧不得教訓了,氣勢洶洶地衝下樓。
陸辰九是剛剛得到消息,說蘇黎跳河自殺了,立刻趕來蘇家求證。
誰知剛進前廳,就被衝上來的秦鳳雲踹了腳,繼而又見她轉身端起杯子就朝著他腦袋砸過來。
「嘩啦」一聲——
茶盞擦過陸辰九的腦袋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而陸辰九捂著腦袋,臉色一時陰戾到極點!
他進門前雖早有所備,但也沒想到秦鳳雲這麼潑辣,躲閃都不及。
額角劇痛,他拿下手一看,滿手的血。
「王八蛋!你還敢來!蘇黎被你逼的跳河了!你高興了!」
秦鳳雲還要撲上去,被蘇澤指揮著傭人拉住了。
倒不是他維護陸辰九,而是擔心老婆吃了虧。
畢竟,陸辰九這種混蛋沒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
「蘇黎真的跳河了?人找著沒?」
男人似乎還不信,陰沉著臉看向蘇家人。
蘇澤跟秦鳳雲都不理他,只氣憤地想把他碎屍萬段!
倒是蘇薇,朝前走了步,說:
「她一早就跳河了,在河邊找到她的披風,人還沒尋到,肯定早就被沖走了。」
「賤丫頭!這有你說話的份兒?」
秦鳳雲轉而要打蘇薇,被劉雲慧衝上來攔了住。
悲傷過度,秦鳳雲一時氣不上來,兩眼一翻又昏厥過去,嚇得蘇澤趕緊把她接了住。
陸辰九隻是來確定這個消息的,見秦鳳雲悲痛欲絕,頓時認定蘇黎肯定是死了。
他愣住,身子也晃了晃,臉上的憤怒陰戾漸漸被傷痛失神取代。
蘇黎跳河自盡了??
這怎麼可能——
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麼沒了?
他轉身,失魂落魄地離開蘇家,張奎上前來,臉色嚴肅。
「老闆,我派人去打聽了,河邊現在還有蘇家的人在找尋,我們要不要也派些人?」
陸辰九看了他一眼,臉色很快鎮定下來,「直接派人去河裡打撈。」
「是。」
張奎轉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老闆,還有什麼吩咐?」
「她跳河,有沒有誰看見?」
張奎道:「據說,打漁的老李頭親眼看見的。」
「把人找來。」
「是——」
一番詢問,陸辰九再次確定,早上跳河的女子就是蘇黎。
老李頭還說:「這麼冷的天兒,就算水淹不死,也該活活凍死了,哎??作孽啊!」
陸辰九僵了住,身子也像是突然泡進了河水中,冰涼刺骨。
蘇黎就這麼死了,他答應魏老闆的事情,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