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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件」不是論盤,也不是論碗,而是指的盒飯里擠在米飯邊上的那點菜,不過這在裡面已經是極好的伙食了。這裡的犯人家庭經濟條件好的不多,所以吃得上好東西的犯人也就不多,文先生是個神秘的存在,他是犯人,但是在犯人們眼裡,沒人把他當犯人,所以也沒人去跟他比較,他們只能跟張勝攀比一下。
張勝雖說有意收斂,一周起碼也會有兩次改善伙食的機會,同一號子裡的幾個大哥自然也就跟著享點口福。
在押人員除了少數人家裡按時給他存錢外,一部分是家裡確實困難顧及不到的,一部分屢教不改家裡寒了心乾脆撒手不管的,這些人如果再沒有適應環境絕處求生的「過人之處」,一般過得都很悽慘。
文先生在他們心裡那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們連想著去沾點好處的念頭都不敢有,所以就巴不得能搭上張勝這個「大款」,所以張勝很快成了其他幾個號房羨慕的對象,人氣指數直線上升,現在在號子裡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這天,號房裡分到的是做燈泡的任務,每人20掛燈泡,號房裡能人不少,時間一長,大家就總結出了一些工作經驗,不再自行其是,而是分工合作,按前後步驟來做,也就是流水作業。張勝現在是不用做事的,他大可與甄哥、彪哥等幾人坐在那兒當監工,不過張勝覺得過意不去,也要做些工作,甄哥無奈,便把接線的活分給了他。
接線是最輕鬆的,就是把串起來的燈泡都接上插頭線然後整理好。強姦犯劉巍則坐在他旁邊的地上插燈泡,就是把燈泡的兩個小銅芯插進一個小小的塑料罩子裡去,技術倒沒什麼,只是得細膩耐心的活。劉巍眼神不好,又沒配鏡子,得貼著小燈泡才看得清,速度總不上去。
上次做燈泡因為沒有按時完工,他已經被頭鋪甄哥給收拾過一回,被人摁在地上,用鞋底狠抽手指,把他雙手十指抽得像胡羅卜似的,所以這次十分的認真,緊緊抿著嘴巴,手下一刻不停。
可是他想專心幹活,彪哥偏不讓他如意,彪哥背著手監工,時不時的還跟他說話:「巍子,你媳婦兒多久沒給你來信了?」
劉巍臉色有點發苦,囁嚅道:「彪哥,我……自打進來,她就沒給我寫過信啊。」
屋子裡便一片幸災樂禍的鬨笑。
「巍子,你媳婦兒是幹什麼的?」同樣是小弟身份的阿三問道。
劉巍嘆了口氣,說:「是護士,水靈著呢,唉!我真是犯混,自己老婆那麼漂亮,強姦那女病人幹啥?細想想,她還真沒我媳婦漂亮,而且因為老生病,活動少,大腿啊、臀部啊,肌肉鬆馳,我當初是豬油蒙了心還是怎麼著?」
方奎嘿嘿笑著對張勝說:「沒看出來吧?巍子原來正經不錯呢,是個體面人,醫生,還是科主任呢,他給女病人治病時用乙醚把人弄暈了,然後在病房裡就上了,可惜善後工作沒做好,那女病人剛醒的時候還真沒懷疑,讓他給忽悠過去了。可是緊接著上廁所,下邊流出精液了,那女的結過婚,孩子都兩歲了,一聞就曉得咋回事了,這不……他老哥就顛兒顛兒地趕這兒報到了。」
說到這兒,他對劉巍嘿嘿地笑:「我說你也特摳門了,一個套子才幾毛錢啊,都不捨得用?」
劉巍訕訕地笑:「奎哥,我不是不捨得用套子,那女人結紮過的,我想著挺安全的,不穿雨衣不是更爽嗎?嘿嘿……」
彪哥陰陽怪氣地說:「可不爽咋的,這不爽進來了嗎?你這罪坐實了,怎麼也得蹲幾年大獄,你媳婦能等你嗎?」
劉巍手下停了停,嘆了口氣說:「如果是別的罪吧,也許能吧。可這罪……唉!」
「你唉個屁啊,你是花罪進來的,人家沒馬上跟你離婚就不錯了,你還唉聲嘆氣?」
方奎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指點道:「要我說,你不如主動聯繫她一下,協議離婚得了。光棍點,人家還能念你的好,不然……你就是不是這罪,時間一長,人家也得離,現在這世道,誰等誰呀?」
坐在炕上擺撲克,一直沒說話的甄哥這時嘿嘿一笑道:「就算房門等著你,水門也不一定等著你,等你出了獄,滿屋都是綠帽子,不是更噁心?離了吧離了吧,早離早利索。」
張勝聽得哭笑不得,說:「你們呀,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哪有你們這樣勸離不勸和的?別缺德了。」
彪哥笑道:「這不是缺德,本來就是那麼回事兒嘛。對了,勝子啊,你女朋友咋樣?能等你出去嗎?」
「女朋友?」聽到這個稱呼,張勝腦海里最先閃過的就是相處兩年的小璐,然後悄然映起的就是秦若蘭。一個,與他一街之隔,在花店裡忙碌著,卻不肯走過來與他一見;另一個,已在地球的另一端,她們都是那麼遙遠……
看到張勝的臉色陰沉下來,方奎咳了一聲,說:「行了,一會兒再聊,先幹活,幹活……」
大家都悶頭干起活來,一個小時之後,到了放風時間,張勝放下手裡的一掛燈泡,走出去在院子裡閒逛起來,各號里的犯人地位比他低的,見了他恭恭敬敬叫聲勝哥,地位差不多的大哥級人物,大多也很客氣,點頭示意一下,或者叫一聲:「勝子」,不過也有一些看不起他這種小白臉的真正靠拳頭吃飯的江湖大哥,一臉舛傲不馴地瞟著他,大有挑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