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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從她的腕上蜿蜒而下,在桌上淌成了幾條小溪,然後滲進那摔碎花盆的黑色土壤,土化黑泥。泥是黑泥,卻生蓮花,鍾情的臉上種令人不敢逼視的剛毅。
「諸位……」,鍾情憔悴的臉色白中透灰,因為忍痛,額頭已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的身子搖搖欲墜,強自支撐著說:「如果大家相信我的誠意,請先離去,這家公司無論倒不倒,我一定會守在這兒。今天……我能給大家的只有這麼多,我這隻右手,還要留著,因為我要用它來為張總寫申訴材料;我這張嘴,還要留著,因為我要用它去鳴冤告狀;我這雙腿,現在還得留著,因為……我……要靠它去到處奔走……」
有人偷偷地扯自己夥伴或家人的衣襟,有人彼此交換著目光,慢慢的,一個、兩個、三個……,人們開始默默地向外退……
第119章 一地雞毛苦度日
張勝回到牢房的時候,已經快到休息時間了,甄哥等人圍了上來:「怎麼樣,都問什麼了,有沒有動刑?」
「沒有,就是問話,訊問了兩個多小時,沒挖到啥有價值的東西,他們就讓我回來了,不過臉色都不好看。」張勝笑笑說,事實上他被燈晃得直到現在眼前還有一片片光影在閃,一個審訊者都沒看清。
強姦犯羨慕地說:「經濟犯就是吃香啊,審我那天可不同,他們揪著我頭髮,跟拽死狗似的,疼的我眼淚都躥出來了。」
「廢話,就你這人渣,還指望警察叔叔對你多溫柔?」彪哥冷笑道。
方奎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勝子家裡畢竟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啊,想必是早就上下打點過了。我可不成,審我的那天,剛含糊了幾句,我靠,差點沒讓他們給打死,把我銬桌子腿上,大橡膠棒抽在腿肚子上疼得我直抽抽,緊跟著板王就上了,這傢伙更狠,都不怕留下傷痕。」
強姦犯說:「我聽說,國家正在準備制定沉默權制度,不准拷打犯人,等這制度下來就好了。」
甄哥奇道:「啥沉默權?」
強姦犯忙巴結道:「就是像外國電影裡演的,抓住犯人,告訴他,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你說的每句話都會成為呈堂證供。不打人了,審訊室也不准掛『抗拒從嚴』的標語了,要改成『有權沉默』。你不想說話了,回他一句找我律師談就行了。」
罪犯懂法律,一點不稀奇,他們學習法律知識的熱忱,絕對讓一個警察都自愧不如,但凡有這方面的新知識,他們都是孜孜不倦刻苦學習的。
方奎一聽,說道:「別他媽扯了,中國人皮實,知道嗎?外國人往獄裡一關,好吃好喝的供著,也沒勞改,沒事打打球聽聽音樂,跟養祖宗似的,除了沒有自由,就這那些犯人都受不了。咱們這兒不行啊,要是那麼搞,犯人豈不更加猖獗?」
張勝一愕:「這番話義正辭嚴憂國憂民的,問題是從一個罪犯嘴裡說出來,怎麼顯得有點滑稽?」
甄哥也連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別想了,這條法律肯定通不過,犯罪分子就得打,一打就靈,要不他肯招供?現在打著都死鴨子嘴硬呢,不打啥也別想問出來。咱中國多少人啊?全靠警察自己去找證據,別扯了,那破案率得低到啥程度?」
「就是!」彪哥也「憤怒」了:「象咱這搶劫的、強姦的、盜竊的,經濟犯罪的,你不打都不說,你找出多少證據我認多少罪,多的都一字不吐呢,要是殺了人要以命抵命的更別說了,那是掉腦袋的事,你往死里折騰保不齊他都一字不說呢,有權保持沉默?破不了案的話,那不是就白白把他放過了?」
眼看著一張張激於義憤,甚至有些脹紅起來的臉,張勝真的是無言以對了。如果不是這幾個傢伙身上那身囚服穿得利利整整,他真要以為這些人是人大代表了。
張勝知道警方的訊問不會就此罷休,今天的審訊,他已經品出了其中的味道,自己被捕的主要原因不是經濟犯罪,而是有人想利用自己這個小卒子搞掉開發區主任牛滿倉,聽說開發區設立之初市政府內部就矛盾重重,那這個問題就不僅僅是搞垮一個牛滿倉那麼簡單了,兵戈所向,自然是他背後的人,甚至是背後之背後。這招「隔山打牛」使得,什麼時候自己這個小人物居然也成了權柄之爭的導火索了?
張勝理清了這前因後果之後,心裡五味雜陳。很多時候,歷史是由小人物來推動的,但真要輪到他頭上時,他才發現自己一點也慶幸不起來。
他等待著,一方面等待著警方的消息,一方面等待著公司的消息,他相信,鍾情和郭胖子他們一定也在為他上下奔走,鍾情上周來過一次,此後沒有再露面,張勝想像得出自己被抓後公司里群龍無首,會是何等難熬的局面,鍾情一直沒再露面,他知道鍾情一定非常忙碌,可是也因此愈加的擔心。
情緒方面,他已經穩定下來,摸准了對方的目的,他已經知道自己不會那麼快離開這裡了,最起碼,也得等到上面的鬥爭漸趨明朗、等到勝負之勢已分。可是又是五天過去了,他等待的兩方面的人還是一個也沒有出現,他的心裡有點惶惑起來。
現在張勝在號里過得還不錯,摸清了這裡的情況,加上管教那裡替他寄存著大筆的代金券,他的生活還不錯。號子裡有小食堂,不想吃大鍋飯的,可以用代金券去那裡吃小灶。價錢方面,帶點葷腥的菜一件十塊,麻油豆腐一件也要五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