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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薑喝了口茶,側了側身子,低聲說:「小男,不能動婦人之仁,他的表現你也看到了,常規審法他什麼都不會招的。」
他扭頭看看吸著煙,一臉不耐的市委盧秘書,又低聲說:「要是看不下去,就出去透透氣吧。」
秦若男無語,她看看臉上掩飾不住疲勞之意的張勝,終於不忍地走了出去。
趕到另一間辦公室,秦若男找到劉隊長說:「劉隊,犯罪嫌疑人已經非常疲倦了,現在四點多了,已經連續審訊了七個小時,你看,是不是讓他休息一下?」
「不熬,他能招麼?小男啊,你怎麼同情起犯罪分子了?」
「劉隊,他現在還沒定下罪名呢,再說,就算是判決了罪名,我們也不能虐待人犯啊。」
劉隊猶豫了一下,說:「嗯……那好吧,再審一個小時,然後大家去吃飯。對了,青盧縣抓到幾個被通緝的人,就是充當張二蛋的打手,在寶元集團濫用私刑,打傷打殘觸怒張二蛋的多名員工的那伙人,你馬上回支隊一趟,帶幾個人去把他們押解回來。」
「這……,是!劉隊,我馬上出發。」
秦若男怏怏不樂地走出去,驅車返回刑警大隊。
隨即,盧秘書沉著臉走進來:「劉隊,這樣審法,什麼時候才能水落石出?」
「盧秘書,你別急。」劉隊忙換上一副笑臉:「梁所長已經定好了飯店,咱們先去吃飯,然後送您去賓館休息。這兒嘛,你放心,我們會繼續審訊,直到犯罪分子承認全部罪行。」
晚八點,第一審訊組組長熊偉松,瞪著已精疲力盡的張勝,冷笑問道:「你現在把第一次同徐海生會見張寶元的事情再仔細重複一遍。」
張勝坐在那兒,嗓子已經啞了,他沒有說話。
「怎麼,累了?困了?」
張勝抬起頭,有氣無力地說:「是的,警官,是不是能讓我休息一下?」
「想放鬆一下?行啊,小周,讓他站起來,做五十個彎腰夠腳尖、再做五十個連續下蹲,然後做仰臥起坐,好好的清醒一下。」
「警官,我……啊!」小腿肚子上挨了橡膠棒狠狠一擊,猶如電擊一般,疼得張勝一陣抽搐,他被迫站起來,按照吩咐做了起來。
晚上十一點,第二審訊組到位,組長楊成剛繼續審訊,困了就起來做連續下蹲,在暖氣片上壓腿以恢復精神。
早上五點,第三審訊組到位,仍然是重複審訊以及做運動。張勝雙眼通紅,精神愈加萎靡,但仍咬緊牙關,一口咬定行賄系楚文樓捏造,純粹是為了報復;而抽逃出資則是徐海生一手策劃並執行,他對此並不知情;
上午九點,第一審訊組接班,張勝被勒令站起回答問題,手中平端一盆清水,一次堅持半小時之久,並不時做各種運動。
下午一點,第二審訊組接班,張勝平端的盆子由清水換成了沙子,不准進食、飲水,不斷的做蹲立起、伏地挺身,他的雙臂和大腿已經腫脹了一圈。
盧秘書吃飽喝足,打著酒嗝來到審訊室,一邊不耐煩地轉著茶杯,一手反覆在鋼筆桿上滑動,張勝始終堅不吐實,令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劉隊長的神情也變得十分焦躁:「張勝,不要抱著僥倖心理,試圖矇混過關。你是無法同國家專政機器對抗的,我告訴你,你的問題不僅僅是匯金公司的經濟問題,你和寶元公司的張二蛋關係密切,彼此又互相參股,他的事你脫不了干係。
張二蛋已經完蛋了,他現在被挖出來的問題就有強姦幼女、偷稅漏稅、非法經營、行賄、妨害公務、故意傷害等罪,手段特別殘忍,情節特別惡劣,罪行極其嚴重,社會危害極大。如果查出你和他們有所勾結,那麼判你二十年都夠了!」
張勝看了看那個一直坐在那兒,時不時和審訊者耳語幾句,卻沒穿警服的眼鏡男,對他的身份隱約猜到了一些。他舔舔乾裂的嘴唇,用沙啞的聲音虛弱地說:「寶元……有很多問題,但是最大的問題,是造成了社會動盪的問題……」
「啪」地一拍桌子,劉隊惱火地說:「交待你的問題,我不是來聽你說教的。」
張勝沒理他,他盯著盧秘書,但是眼神有點渙散:「拋去個人道德問題造成的個人犯罪,單就公司經營來說,地方政府也有責任。地方政府想要政績,所以一度對寶元的盲目擴張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媒體把它吹捧得無限大、把它當作當地民營企業的典範,結果呢,就是隱患無窮……」
劉隊氣的冷笑:「好,你真能講啊,你繼續講,我看你還能講多久!」
「所以,你聽我說,不管你隸屬於哪一方,如果你們上去,最後都需要……治。」
「亂,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劉隊蹙蹙眉,老薑緊張起來,湊近他耳邊說:「劉隊,我看他好象已經神智恍惚了,說胡話呢吧?」
盧秘書忽然擺擺手,示意他們住嘴,輕輕說了一聲:「讓他說。」
張勝的眼睛盯著虛空中的一點,繼續說:「一旦塵埃落定,亂局卻不可控制的話,想想那後果吧。所以,亂,固然可以渾水摸魚,但也要亂得有節制,否則,發而不可收,始作俑者就要自嘗惡果。」
他忽然神經質地一笑,說:「別的問題不談,單是寶元集資,涉及多少國家機關和企事業單位,那些人現在還能安心工作嗎?你如果能站上去,是不是需要給他們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