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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男僕又催了一遍,這一回聲音急促了些:「格倫子爵,早餐馬上就要開始了。」
只有成婚後的女性可以在床上用餐,剩餘人都要在餐廳里統一用,這是規矩。
寇冬想起待會兒桌上要端上來的血肉,禁不住又有點兒蔫——那些血糊糊的東西,能有什麼好吃的。
不像他家崽,看起來就莫名從頭到腳流露出一股好吃的氣質……
葉言之為他重新穿好了束襪帶,最終穿上鞋。
「走吧。」年輕的血族道,也站起了身,「不好再遲。」
寇冬點了點頭,率先走出了門。
門外的男僕還在等候,看見他後微微一弓腰,這一次倒是沒對對方身後跟著的葉言之發表任何看法,「請跟我來。」
寇冬跟在了他的身後。
飯廳仍舊是昨天的宴會廳,如今長長的桌子兩旁已基本坐滿,昨日的賓客們又換了新的行頭,正坐在桌前品茶。
說是上好的紅茶,實則也是裝著血。
男爵還坐在主位上,瞧見寇冬走進來,對著他微微一笑。
「格倫子爵昨夜休息的怎樣?」
寇冬心知對方昨晚去了自己房間沒逮到人心裡不爽,卻也臉不紅心不跳,順口道:「挺好。」
「是嗎,」男爵猩紅的唇角上勾,笑意加深了些,「那便再好不過了。——怎麼我卻從伯爵那裡聽說,格倫子爵昨晚遇到賊了?」
這是秋後算帳來了。
寇冬拿起刀叉,比他更假惺惺:「是嗎?這事兒已經傳到了男爵耳朵里?」
男爵挑眉。
「不過是小事,」寇冬道,順帶將受害者的名頭坐實了,「昨晚我想欣賞欣賞走廊的畫像,不料卻看到個黑影拿鑰匙打開了我的房門,興許是個想來偷點東西的盜賊,好在我安然無恙。」
他看了眼主位血族的臉色,又補充一句:「男爵千萬不要覺得招待不周,東方有句古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男爵身份尊貴,又不是那不入流的盜賊,何必為盜賊的事惴惴不安?」
幾句話里,把盜賊這個身份重複了無數遍。
說的血族笑容微微一頓,險些沒能控制自己面上的表情。
血族都是重視身份的,將家族名譽視同生命,即使是挑人結約,他們大多也是尋找擁有貴族血統的人;平日裡飲用的血液,更要是乾淨的、身世清白的。
什麼時候與卑賤的盜賊聯繫在一起過。
偏偏又無法反駁,若是開口反駁了,豈不是承認了昨夜的事。
他心情不暢,在看了一圈後,就更不暢了。
「管家呢?」
一旁的男僕誠惶誠恐,低聲回答:「管家病了。」
男爵眉頭愈發蹙緊,「怎麼病了?」
男僕神情稍有些不自然,沒說話,只抬頭悄悄看了對面的貴族少年一眼。貴族少年啜飲著杯中殷紅的血,神情也不高興,嘴唇微微抿著,顯然是不樂意接這話。
還能怎麼病的,昨晚聽從這位侯爵之子的吩咐,試圖去找這位東方來的美人說一說互相享用的問題。
結果人沒見到,反而被對方的僕人揍了。
直到現在還沒下床。
這原因說出來著實站不住腳,男僕只好含糊道:「發生了些意外。」
——真是意外。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位格倫子爵的結約者居然相當能打。要是夜裡他們能把格倫子爵帶來,咬就咬了,對方只能當是啞巴虧;可沒把人帶來自己反倒挨揍了,這還能上哪兒說理去。
男爵點了點頭,興許也是從僕人的態度里看出了什麼,沒再說話。
賓客們開始用早餐。
比起豐盛的晚宴,早餐要簡單許多,只是也沒有寇冬能夠入口的。他從頭觀望到尾,聽著這群血族披著人皮裝模作樣地討論天氣、牲畜與衣著,差不多用完飯時,貴族少年終於開了口。
「今天什麼安排?」
——來了。
寇冬的心神猛地繃緊,知道第二天的考驗即將來臨。
男爵始終不曾用餐,脊背挺得筆直。他轉動著手上的扳指,不答反問。
「弗朗西斯,你有許久都不曾活動了吧?」
貴族少年挑起眉。
「今天天氣不錯,」男爵似笑非笑,「我已安排人在林中放了獵物。——馬上,我們去狩獵。」
狩獵。
寇冬的心跳停了一瞬,意識到這兩個字的不同尋常。
歐洲的貴族的確喜愛狩獵,這幾乎是他們的日常,甚至有專門的獵裝與其搭配,狩獵技術的好壞也是評價貴族的重要標準。尤其是在一年中的秋季,獵物們的皮毛最為豐厚華美的時候,這也是狩獵最適宜的時候。
然而,血族的狩獵卻顯然不會如此簡單。
他們狩獵的,難道只是尋常的普通動物?
「請子爵務必要前來,」男爵微側過臉,唇角的笑愈發顯眼,寇冬甚至能看到對方露出來的、兩顆尖尖的獠牙,「我很想了解您的狩獵水平。」
「……」
寇冬咽了口唾沫,心說你這表情一點兒也不像想了解我的狩獵水平,更像是想深入了解下我啊……
*
血族們沒有用獵犬。古堡前只有數十匹馬,貴族高高騎坐於上面,彼此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寒暄。
馬蹄在地上踩著,一動也不敢動,寇冬對上它們黑漆漆的眼,發覺它們是為這高等的狩獵者的氣息而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