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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先上去?」
葉言之沉穩道:「好。」
他甚至沒有開口問一句為何,帶著寇冬便要向樓上走去。塞林的聲音焦急了些,在他們背後道:「就這樣走?」
他頓了頓,加了句:「我的朋友,你難道不把我帶走?」
「現在暫時不行,」寇冬扭過頭,誠懇道,和對方一樣一口的譯製腔,向他保證,「哦,我的朋友,請你再忍一忍。——等我解決他們這群惡魔,立刻回來救你。」
他離開的頭也不回。塞林在他背後凝視著,目光一反先前的友善,一點點變得灼熱淫邪。他近乎貪婪地注視著青年的背影,從上而下看那修長的脖子,看挺直的纖細的背,看那寬鬆的宮廷風襯衫勾勒出來的、能被人一手握住的腰……直至看著他一點點消失在廚房門前。
扭過頭時,塞林的喉頭微微滾動。他把頭垂下去,低聲道:「天主在上……」
這更像一句感嘆,而非祈禱。
廚房裡忽然響起幾聲粗噶難聽的烏鴉叫聲,從林立的血肉的陰影里撲稜稜飛出來一隻周身漆黑的鳥。它立在塞林面前,粗啞地叫了兩聲,滴溜溜的黑眼睛注視著他,像是在盯著一堆可以啃食的腐肉。
不知為何,塞林的顫動幅度忽然大了些。他顫聲道:「我已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做——」
烏鴉卻毫不留情,立在他的手臂上,用尖利的鳥嘴使勁兒啄著他的皮膚,將那本就帶傷的手啄的更加血肉模糊。泛著鮮紅的新肉翻了出來,塞林低低地痛呼一聲,身體也不由自主打著擺子。因著這被生撕硬啃的疼痛,他的眼前一片漆黑,若不是還有繩子束縛著,幾乎要一頭向下栽去。
在他即將暈過去時,這隻烏鴉終於從他身上飛離,站在了桌上,整了整自己翅膀上略有些雜亂的羽毛。
它張開嘴,這回卻不再是粗啞的叫聲。
——而是人言。
「這是個教訓,」它震動著翅膀,目光似是睥睨,極其高傲,「說過不止一次,你也該記住了。」
塞林的口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又是敬畏又是憎惡地望著它。烏鴉不為所動,張開嘴,依舊傳達著自己的指令。它的腔調極為奇怪,尾音拖長,速度放的極緩,聲音威嚴冷漠。
「大人吩咐我告訴你。」
「永遠、永遠——」
「都不要再興起,試圖獨占他的念頭。」
塞林沒有回答,只將手死死攥緊,攥成了一個握著的拳頭。
*
出門後,葉言之便言簡意賅道:「他有問題。」
他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獨占欲。
這顯然不符合塞林口中的描述。
寇冬也點點頭,低聲說:「他的話圓不過去,有許多錯漏。」
譬如,古堡的主人原本只是想和他做個生意,卻在看見他之後改變了主意。
寇冬發自肺腑對這說法感到疑惑:「他看起來沒那麼好吃啊。」
這倒不是說塞林長的丑,事實上對方清秀俊美,還挺好看——但問題在於,塞林是個商人,從小也是吃慣了苦頭的,常年在海上漂泊,皮膚也遠比不得那些貴族細膩,並不符合這些挑剔的吸血鬼們的胃口。起碼和今天晚上擺上餐桌的那些食物相比,塞林頂多算個下等品。
在這種情況下,能讓伯爵看他一眼就改變主意……
說真的,寇冬完全不信。
平常上市場買個豬肉還要挑好的呢,況且對方又沒有像他這樣好感度滿格的buff。
「他又不是我!」
他才是那種看一眼就能讓NPC升起占有欲的藍顏禍水,其他人至多只能算個沒名姓的小炮灰!
葉言之:「……」
他好像還挺驕傲。
「上來,」青年說,在寇冬面前重新彎下身子,「我背你。」
寇冬壓在他身上,繼續道:「這事很奇怪。他如果進來就被當成食物關進了廚房……那信,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對方雙手都被捆住,顯然無法書寫或寄出。
況且,他對吸血的反應也不對。就晚宴時情況看來,吸血對於雙方而言都是一件極為快活、甚至讓人成癮的事,可塞林表現出的更多是畏懼。這也就說明,不是吸血或放血本身讓塞林恐慌,他恐慌的,應該是另外的東西。
——或者說,是另外的、並不只想要他的血的血族。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靜默。就在這靜默之中,寇冬忽然出聲打破了。
「到十二點了嗎?」
葉言之將他又向上抬了抬,空出一隻手掏出懷表,掀開金蓋子。
他回答:「已經過了兩分鐘了。」
「嗯,」背上的人應了聲,重新抱緊了他的頭。過了一會兒,那聲音又幽幽重複道:「十二點了。」
「十二點了……」寇冬說,「我有點冷。」
葉言之的脖頸貼著他從襯衫袖口露出來的一小截手臂,果然是冰涼的,沒有半點溫度,甚至比葉言之這個血族的皮膚更為冰冷。
就像碰著一塊冰。
「你不冷嗎?」
那聲音問他,音調奇異地陰柔起來,還帶著微微的笑意。
葉言之的腳步猛地停住了。
他忽然扭過頭,向自己背上看去——
那裡哪兒有什麼寇冬。
殷紅的舌頭從嘴裡探出來,脖子上滿是被啃咬後留下的痕跡,簡直像是被一群脫了韁繩的野獸啃噬過。那人的皮膚那麼僵硬,身上裹著的破破爛爛的白布一直垂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