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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尋了半天才找到塊濕潤的布,俯下身子,專心致志地給毛絨熊擦耳朵。
由於目光轉移,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在他擦拭血痕的那一瞬間——
玩具熊微微、微微地抬起了臉。
*
修理玩具不是個輕鬆活。
寇冬不知道在這兒坐了多久,手上動作始終沒停,勤勤懇懇一個接一個地修。雖說結果並不能真的像雙胞胎所要求的那樣完美無缺,但好歹都齊全了,不再像先前那樣缺胳膊少腿——起碼寇冬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粗略算下來,縫了也有十七八個。
臨近夕陽下山時,雙胞胎再次上了門,檢查了他的工作進度。瞧見那些被縫好了的毛絨玩具時,饒是見慣了血腥場面的雙胞胎也不由得微微一愣,旋即雙雙將目光投向了寇冬:「……」
寇冬面色平靜,半點不心虛。
他們甚至從他眼底看到了驕傲。
雙胞胎:「……」
唉,縫成這樣,到底有什麼好值得驕傲的。
其中之一幽幽道:「要求是完美無缺。」
沒讓你隨意發揮——有的熊眼睛都快長到耳朵上了。
這半點都不完美,看著甚至有點瘮人。
寇冬也沒有辦法,他畢竟不是專業的。更何況這地方也沒縫紉機,他能把那些咧開的布縫起來就不錯了,哪兒還能要求縫出朵花兒來,「這樣更好看。」
另一個拎起一隻顯然是塞了過多棉花、肚子鼓的活像是揣了個熊崽的玩偶,很是一言難盡:「……」
但他們居然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表情僵硬了會兒,竟然真的算寇冬過了。
寇冬有點驚訝,他還以為他把那位少爺心愛的玩具禍禍成這樣,這一對雙胞胎怎麼說也得借題發揮下,趁機難為難為他。畢竟NPC們總喜歡挖坑給他跳,現在難得遇上一對有藉口都不挖坑的,他都有些不習慣了。
「還可以。」雙胞胎昧著良心下了定論,並把門打開,示意他出去,「現在,你可以去吃飯了。」
晚餐是在僕人的休息室里集中用的。除卻六個玩家外,還有七八個其他的NPC。
雙胞胎兄弟也在場,吩咐扮演廚娘的玩家將晚餐端上桌後,便率先站起身,站在了桌子盡頭。
其他僕人跟著陸續起身。
寇冬看著這個架勢,知曉這可能是要禱告。經過了兩次中世紀背景,他對這些也陸續有了了解,卻聽見雙胞胎嘴一張——
開始噴彩虹屁。
是真的噴。讚美之詞跟洪水一樣從他們口中傾瀉而出,他們大段大段地誇耀那位所謂的少爺不世出的美貌,誇耀他黑的宛如烏木的頭髮、沉靜的如同湖水的眼睛,誇耀他纖細的身體、閃光的智慧,甚至誇耀他「如同主親吻過、一點點親手打磨的手指」。各種好聽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倒,他們說的如此情真意切,連剩餘的幾個僕人也都參與其中,一群人對著根本不在現場的少爺一頓狂吹,從頭吹到腳,幾乎要把那少爺吹上天去。
甚至連腳指頭都吹——徹頭徹尾的盲目崇拜。
寇冬聽著,禁不住就想起了追星族們常用的一句話:哥哥的腿不是腿,塞納河畔的春水;哥哥的背不是背,保加利亞的玫瑰……
看來,這些NPC追星起來,半點都不比現代的飯圈女孩們弱。
飯圈還只會「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們卻能大段大段地用詠嘆式句子夸——就算那位少爺不是朵花,也能被生生誇成朵花。
他偷眼看去,除卻現場的土著NPC外,幾個玩家面色也都精彩紛呈,顯然是沒有經歷過這麼大型的追星現場。但NPC們並不滿足於自己打call,很快,那對雙胞胎便把目光投向了他們,面色鬱郁。
寇冬:「……」
唉,入鄉隨俗。
他只好跟著一同吹。
經歷過現代的飯圈架勢,他吹起來半點不比這些人弱,什麼平原上最自由的風,什麼芝蘭玉樹、朗月入懷,什麼熱烈又疏離、矜持又迷醉……
左右不過是彩虹屁小論文,他自認不輸給任何一個人。
吹得連雙胞胎都側目,只是面上表情似乎有些古怪,嘴角微動。
寇冬也沒當回事。
他們在隆重地吹過一波之後,這才終於能坐下吃飯。安排為廚娘的玩家顯然廚藝也不精良,在這裡一下午,不過做出了幾個普通的三明治。
裡頭也沒夾什麼醬料,單純是粗糙的麵包味道。別說旁人,寇冬吃著都有些費勁。
雙胞胎只咬了一口,就蹙起眉頭,顯然對這項活並不滿意。他們的目光久久地定格在廚娘身上,旋即將頭湊在一處,低聲說了什麼。
廚娘的紅棕色頭髮在這陰暗的廚房裡愈發顯眼,悶不做聲地低頭啃麵包。
他們在NPC們陸續退場後才得到了短暫的交流機會,六個人說了說彼此下午的任務。寇冬的猜想沒有錯,他們的任務都是嚴格立足於身份展開的。男僕被安排為擦拭少爺喜歡的器皿和收拾少爺的書房,燒火女僕被要求點燃宅子裡所有的火,因為少爺怕冷;花匠要插出會讓少爺喜歡的花,廚娘要做出讓少爺滿意的晚飯——
左右是三句話不離「少爺」。
寇冬自己也差不離,被派去修理少爺心愛的玩具。
他們碰一碰頭,彼此都有一肚子的苦水。
這安排的領域,全然不是他們擅長的。燒火女僕根本點不起來火,廚娘之前從沒做過三明治以外的飯,連那個被安排去收拾書房的都是一臉苦相,表示NPC要求他要按照那位少爺喜歡的順序排列上千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