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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為了新的惡龍。
將這個釋義放在副本里,葉言之便徹底明白了那一幅畫的含義。寇冬就是被選中的騎士,他已經在這場遊戲中發現了邪神的身份,按照遊戲的規則,他相當於是殺了龍。
可與此同時,惡龍蠱惑了他,要他接過自己的衣缽——這才是這個神明的真實算盤!
為了這算盤,邪神分明沒了心臟,卻還是拼盡全力用法術蠱惑了眼前人。
這到底是怎麼一種執念?
葉言之清楚,應當說,這世上不會有人比他更清楚。但清楚絕不意味著贊同,理清楚邏輯後,葉言之當機立斷,深吸一口氣後,對青年的臉部進行了超強力連打。
他手頭沒旁的道具,只能靠這種原始方法,試圖把人拍醒,「寇冬!」
寇冬驟然被打,神色似乎有些迷茫,腳步停滯了一瞬。可還不等小人心喜,他便又搖搖晃晃地落下了步子,朝著神殿更靠近了一步。
葉言之趴在他耳畔,咬著牙又有點難以啟齒,提高音量道:「快醒醒,你不會想進去的——你清醒點,你從上到下,根本沒有可以塞進那東西的地方!」
這話其實說的不嚴謹。葉言之清楚的很,這身體上只有一處,而且他也清楚,NPC定然是打算從那處將心臟放進去的——
要說為什麼,這群NPC,就沒一個思維正常的。
全是變態。
寇冬對他這一句話毫無反應,腳尖眼看著就要碰上神殿高高的門檻,馬上便要踏進去。
來不及了!
葉言之心中一緊,偏偏行李欄中的物品他也無法取用,「塞壬的眼淚」分明就在上頭閃著光,可他根本無法碰到。
只有最後一個辦法了。
葉言之橫下心,也顧不得許多,趴在寇冬耳邊,提高聲音喊了一句「爸」。
這一聲,喊的簡直是繞樑三圈的架勢。
「爸!!!」
葉言之的心中其實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雖然青年平時熱衷於讓他這樣叫喊,可說到底也只是開玩笑,不會是——
青年已經踩上門檻的腳步停住了。隨後,他居然沒有再往裡走,而是將腳放下來,迷茫地向著兩邊瞥了眼。
雖然沒有言語,可那動作卻是很明顯了。這就是在找他那便宜兒子呢。
葉言之:「……」
他也說不出是慶幸的心多一些,還是乾死青年的心多一點。
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口頭上占占便宜,沒想到是真的情真意切想當自己爹。
為了這,甚至連邪神的魔障都能破。
……這到底是怎樣不下於NPC的一種執念啊?
雖然屈辱,可到底還是有效果的。葉言之抱著青年手臂,接連又惡狠狠喊了好幾句爸,每一句都是要把人吞吃入腹的架勢。他越喊,寇冬的神色就越清明,最終打了個哆嗦,才發覺自己正站在神殿門口,不禁茫然。
「怪了,」他喃喃道,「我站在這兒幹什麼?」
「……」
葉言之實在是不想回答他這話。
寇冬還沒察覺到自己家崽的態度陡變,還在驚疑不定地來回打量。
「我靠,我怎麼對自己走過來的這一段路半點記憶都沒了?」到底聰明,他略一思忖,就知道了答案,「他居然還留有後手?!」
小人悶聲說:「應當也是最後一手。」
這一手,足夠將邪神體內剩餘的那一點法力耗盡了。神明如今倚靠在璧上,似乎也知道自己的這一招破釜沉舟失了效,微微地咳起來。
他還握著那顆木珠,木珠上濺落下來的鮮血滴答的地上到處都是。那掌心仍舊向外攤著,卻再也等不到人來拿。
寇冬向後退了一步,心中也明白了。
這NPC,是想將自己的心給他。
「怎麼,」捧著木珠的邪神道,「你不願意?」
「——不。」
寇冬冷靜道,並沒有伸手要去接的意思。
邪神的眉頭蹙了起來,雖然唇角仍舊掛著笑意,可那笑像是紙糊著的,薄薄一層掛在皮囊上,卻絲毫傳達不到眼底。
「為何?」
寇冬只是望著他。
「從做出這些時,你就該知道了。」
「他——是不會喜歡的。」
他並未將自己與正神混為一談,只平淡地敘述著,「他不需要一顆黑心。」
寇冬仍然記得那位神明的模樣。雖然生著他的臉,可卻是溫和慈愛的——當他注視著這大地時,便有春風從上渡過。
他並非是會容忍自己生出污穢的人。
邪神最後一點挑起的唇角也壓了回去。他冷漠道:「你就是他。」
他對此似乎有著頗為強烈的執念,目光里幾乎帶上了狠意,「你就是。」
寇冬搖了搖頭,並未對這更像是自欺欺人的念頭多加辯駁。他只是注視著眼前的神明,輕聲道:「我記得,你也被猜中了身份吧?」
「……」
邪神沒有回答,如同也被拷上了假面。
「可你卻仍然平安無恙,」寇冬低聲道,「憑藉的是什麼——是這顆心嗎?」
男人驟然抿緊了嘴唇。
這句話並沒有說錯,他被寇冬猜中了身份,其實已經算是輸了。哪怕是神,也同樣需要遵守遊戲規則。
即使這規則是他自己定下來的。
身後的儺面們驚呼一聲,都看到了他身上的變化。將那顆木珠從雕像體內掏出來後,神明身上包裹著的濃重黑氣驟然縮減,肉眼可見地消散下去。那團龐大的黑色煙霧中,他的身形漸漸清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