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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副本中,他一共只嘗過兩個人的血。
一個是伯爵的,一個便是葉言之的。
——這顯然,是伯爵自己的血。
他有些不懂了。
伯爵吸食了他的幾乎所有血液,旋即又將自己的血擠給他喝,這不像是刻意謀殺,倒像是一種交換。
「交換」這兩個字湧入寇冬的腦海,讓他的思維稍微清晰了一些。他終於記起血族的另一項重要行動,初擁。
伯爵的這動作,看起來很想是要給他初擁。
……
寇冬困難地想,可初擁不是得耗費七七四十九天嗎?
難道NPC準備把他整整四十七天都泡在這個池子裡?
還不及他質疑這個行動的可操作性,更多的血液已經反灌進了他的嘴裡。血族的血液極大程度地修復了他的身體,他甚至能聽到體內器官迫不及待吸取這些血液以重複生機的聲音。
他的身體軟的幾乎要撐不住池面,只能無力地仰著脖子,一口接著一口將全然陌生的血液吞噬下去。只是他的心內,仍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抗拒。
就好像伯爵的血格外讓他覺著噁心,他甚至情不自禁要乾嘔。
這種感覺與吸取葉言之的血液時截然不同,寇冬到這時才知道信任的作用。他信任葉言之,將其視作自己人,因此才能毫無阻礙地吸食對方的血;等對面的人換為了NPC,這種行為就變得格外艱難,在他的心上,好像多了一道坎,怎麼也邁不過去。
寇冬不想喝了。他使勁兒偏過頭,阻止了伯爵的行為。
伯爵捏著他的下巴,如同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孩子。
「怎麼不喝了?」
寇冬咳了兩聲。
他仍然相當虛弱,喝的這兩口血根本不算多,還無法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他的聲音因此也有些含糊,只是字音含糊,吐出的意思卻是相當清晰的。
「因為難喝啊。」
而且,我還不想喊你爸爸。
「難喝」這種詞,對於吸血鬼來說,興許真是相當嚴厲的評價了。第一次有幸得到這個評價的男爵當場就青了臉,至於第二次得到這個評價的伯爵——寇冬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卻也能察覺到對方身上驟然降下來的氣壓。
「你喜歡誰?」
伯爵的聲音壓得愈發低了,「那個下人?」
寇冬真是搞不明白這種貴族的自信都是從哪兒來的。
下人好歹還會燒水,他敢打賭這群嬌生慣養的貴族連水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他回答:「是。」
伯爵輕聲哼笑起來,手上力道加大,擰過了他的下巴。
「他背叛了你,」他沉聲道,「即使是這樣,你也想著他?」
寇冬蹙起眉,氣若遊絲地反駁他:「誰……誰說他背叛我了!」
「——他背叛了你。」
伯爵不容反駁地道,同時用力扯下他眼前的黑布。寇冬終於看清面前的一切,他果然是浸泡在一池清水之中,面前的吸血鬼戴著遮擋住半面的面具,面具後的目光幽深,直直地射向他,「你想要證據?」
寇冬想了想,這話好像有點兒眼熟。
對——在第三天的幻境裡,那要死的天父也這麼和路西菲爾說過。
這要是正常人,這會兒指不定就答「是」了。
但寇冬對於自己的崽子極有信心,當即毫不猶豫地答道:「不用。」
他目光堅定。
「我相信他,絕不會背叛我!」
伯爵:「……」
伯爵的陰沉一瞬間都寫在了臉上,連繃緊的下頜線都透露出不滿。他並未再說,只從地下撿起來了方才解開衣服時掉落在地面上的鏡子,手指縮緊,將鏡面緩緩轉向了寇冬。
「那便自己來看吧,」他沉沉道,「你相信的人。」
鏡面上水似的波紋晃蕩了兩下,緊接著驟然泛起波瀾——在波瀾平息之後,寇冬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正騎在那匹小白馬上,面容清雋,肩寬腿長。
那是葉言之。
他的馬背上還有另一個人,同樣是寇冬見過的,正是將鏡子交與他的年輕女孩。她在後面親密地擁住了年輕血族的腰,旋即將臉靠在他的背上,如同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兩人頭也未回,徑直駕著馬駛向了莊園大門。
房中忽然陷入了靜默。
「他走了,」伯爵淡淡陳述道,「我允諾了他,他可獨自出去。——他不會再回來了。」
他凝視著面前的青年,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驚訝、悲傷之類的情緒,「你忘了,他也同樣是個血族。」
「——你覺得怎麼樣?」
寇冬想了想,把喉頭那一點兒血咽下去,好讓自己有力氣多說兩句話。
「要我說實話嗎?」
伯爵頷首。
寇冬於是誠實道:「有點兒假。」
「……」
血族親王似乎愣了愣。
什麼?
「位置搞反了,」寇冬憐憫地看著他,都不忍心戳穿,「這種騎馬,哪兒有讓人家女孩子坐後頭的……」
就血族那力氣,搞不好半路能把人甩飛到天上去。
伯爵這種鋼鐵直男,一看就沒談過戀愛。
伯爵:「……」
「況且,你也挑錯了人,」寇冬收起了笑容,「他絕不會丟下我。」
伯爵一時間也被他毫無折扣的信任驚了驚,情不自禁追問:「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