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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葉言之看著他的衣角,道:「他是昨天的笑和尚。」
寇冬一愣,問:「你怎麼知道?」
他今天沒見過判官,偶爾在路上撞見,對方也是緊閉著嘴一言不發,顯然是不想暴露身份。
葉言之說:「他的衣服上,沾上了點別的東西。」
寇冬聽完,順著他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判官的衣袍背面,有一個小小的泥印子——像是誰的手指沾了泥,按上去的。
幾乎是看見的第一眼,寇冬便想起了昨天被笑和尚指認的魚精。
他在地上趴了那麼久,始終在笑和尚身後,很輕易便能在當時欣喜若狂的笑和尚身上留下印子。
葉言之輕聲道:「儺面換了,但衣服並沒有換。」
笑和尚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暴露了身份。
寇冬將目光移向了站著的灶神,不知想到了什麼,說:「灶神指認他時……沒有半點猶豫。」
他根本不曾在幾個儺面之間躊躇。
若是沒有糾葛的陌生人,起碼應當展現出些猶豫。可寇冬看著灶神,卻覺得他身上更多的是快意——像是巴不得立刻將眼前這個人送入地獄。
葉言之的聲音有些冷。他說:「有兩個解釋。第一,今天的灶神是昨天的魚精的好友,魚精在笑和尚身上留下了印記,讓他即使換了儺面也能被找到,灶神要為好友報仇,所以選擇指認他。」
寇冬:「應該不會有組隊玩家。」
猜測身份的遊戲,團體合作顯然不利於遊戲的公平性。
葉言之平靜地說:「那就是第二種了。」
他也看向灶神,淡淡道:「他自己——就是昨天的魚精。」
寇冬微微打了個哆嗦。
被選擇的笑和尚走到場中,已然忍不住癱了下來。
「不,不——」他顛三倒四的說,「你別選我——」
這個聲音一出,寇冬便確認了。這就是昨天害了恩人的笑和尚。
他瞥了眼旁邊的二郎神,二郎神淡然坐著,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出什麼。
對面的灶神沒有回答。他只是邁著步子,走到笑和尚面前,牢牢地按著他的頭。
笑和尚聲音裡帶了驚恐的哭腔。
「別選我——不是我!」
「——是你。」
灶神暢快地說,手上用的力氣更大,「是你!」
這個聲音讓現場微微躁動起來,不少人都聽出來了,這是魚精。
昨天被指認成功,應當在半夜就死去的魚精。
他怎麼又回到了遊戲裡?
笑和尚也聽出來了。他的身體猛地一抖,不可思議地抬起頭。
「不,不會……」
灶神,不,是死去的魚精哈哈哈地笑起來。他使勁兒擰著笑和尚的腦袋,向著神像說:「他是人!他是人!」
神像淡然看著眼前這一幕,沒有任何反應。
魚精一把把笑和尚的儺面取了下來,儺面後頭的男人長了一雙小眼睛,滴溜溜地轉著時讓人想起老鼠。只是這一次,他猛然發出了一聲哀嚎,眼淚糊了滿臉。
「別殺我,」他哆嗦著說,「別殺我……」
沒人憐惜他,昨天魚精被指認的那一幕,在場儺面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寇冬忽然向二郎神轉過頭去。
「你覺得怎麼樣,」他問,「你昨天,不是也希望魚精反擊?」
二郎神望著場中這一幕,聲音裡頭帶了點笑意。
「是啊,」她低聲說,「這樣才有意思。」
兩輪指認完成後,儺面們散了場。笑和尚和被指認的牛精還坐在地上,誰也沒有逃過一劫的幸運感。
他們都聽見了昨天晚上的那一聲哀嚎,深知在夜晚,同樣的厄運便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魚精和楊任都在一旁站著。他們虎視眈眈,像是在等深夜。
寇冬也從座位上站起來,心裡卻仍然覺得有些不對。
他低聲和他的崽討論:「死去的人,還能重新回到這個遊戲。——可是怎麼回?看魚精的架勢,好像是以鬼的身份回。」
葉言之肯定了他的答案,「一定是鬼。」
不然,魚精不會也留在那裡。待會兒可是鬼吃人的現場版,他若也是個人,可能也會有危險。
寇冬:「那就不對了。——人數不對。」
依照這個說法,十二張椅子應當只有一張空著,就是真的被燒了個乾乾淨淨的鬼。可現在,椅子上空了三個。
他們沿著小路慢慢向前走,一面走一面低聲捋著邏輯,忽然看見前頭有一扇門打開,裡頭的小孩潑了一盆水出來,又重新鑽了回去。
寇冬順口說:「誰家小孩。」
說出後,他猛地身上一寒,想起了什麼。
在村民第一次下葬的時候,他也是見著了死者家的孩子。那時,他只覺得這孩子有點眼熟。
可當今天的事再發生後,聯想起指認,寇冬便想起他在哪裡見過了。
——那孩子的眉眼,和第一天被指認了的鬼,幾乎一模一樣……
這個想法讓寇冬猛然停住了腳步。
葉言之問:「怎麼?」
寇冬沉默了會兒,半天才道:「我們的想法,可能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葉言之皺起眉。
「比如?」
「比如,」寇冬舔舔嘴唇,「我之前一直以為,這些村民是找人替他們去死。——可如果,在第一個神明死亡之後,他們便已經被新的神殺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