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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溫暖的巢穴裡頭,能孕育出他的孩子。
人魚密長的眼睫微微一顫,緩慢搭了下來。他的嘴微微張開了,唇角上勾,像是個笑。
「我的,」他緩慢道,撫摸著寇冬的肚子,「我的……」
這還是寇冬第一次聽見他說話。那聲音並不粗啞,相反,它沉厚優雅,透著貴族般悠長的氣韻,不緊不慢,簡直不像是從一隻獸類口中冒出來的。
寇冬眯起了眼,回答:「你的。」
唉,這傻孩子。
那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愛是一道光,綠到你發慌。
寇冬看著實驗體S海藻般飄拂散開的頭髮,從中看到了扎眼的綠光。
人魚口中發出了輕輕的聲音,像是愉悅極了,從喉嚨中擠出的氣聲。他近乎迷戀地撫觸著青年的腹部,隨即尾巴輕拍了拍玻璃,示意寇冬貼過來。
寇冬依言走近了一步,在那培養皿下看見了一小片發光的東西,靜靜躺在陰影里。
那是實驗體掉落的鱗片。
「送給我這個?」
寇冬以孕婦姿態緩慢挺著肚子低下身,把鱗片撿起來,攥在了手裡。
人魚深不見底的瞳眸注視著他,從裡頭映出了一小塊發亮的光暈。
「好,」寇冬寶貝地放貼身褲子口袋裡,「我拿著。」
雖然他不清楚具體作用,但想也知道,這種副本大boss的信物自然是特別珍貴的——指不定會在後頭幫他一個大忙。
天快亮時,寇冬悄無聲息溜了回去,並沒人注意到。這一夜休息的時間長,到出門時,大蛋的孵化期只剩下了五個多小時,眼看著很快就要破殼而出了。
寇冬想想都滿懷期待,萬一孵出來的真是個火箭炮呢?
系統實在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執著於火箭炮。
「唉,」寇冬謙虛地說,「說來讓人不好意思,我一直夢想著炸個什麼……」
系統:【……】
這都是什麼人——當年學校炸不成,所以選擇喪心病狂來炸副本嗎?
*
第二天仍然繼續前一天的活。
眼鏡男昨天手受了傷,今天主要充當了指揮角色,遙控著眾人去拆卸零件。
宋泓環視一圈,點了點人數,發現少了一個單獨行動的男人。
「怎麼回事?」他皺起眉,「他沒來?」
玩家都搖頭,他們對這個人了解甚少,只在印象里記得他相當暴脾氣,與眼鏡男發了幾次火,兩個人差點現場大打出手。
暴脾氣男人就住在眼鏡男的對面,宋泓問過之後親自去敲門,敲了半天也沒聽到回應。
他試著擰了擰門把手,神色一凝。
「怎麼樣?」阿雪問他。
「鎖了。」宋泓言簡意賅,示意大家退後點,「將門踹開看看吧。」
宿舍的門只是尋常門,並不像實驗室那樣需要門禁卡。幾個男人合夥把門踹開,旋即都在一瞬間蹙緊了眉頭,堵住了鼻子。
鋪面而來的腐臭味,氣息濃郁的簡直像是在這房間裡頭醃了幾十天。乾涸的褐色血跡一路滴滴答答從地板鋪到天花板,地上躺著幾團模糊不清的肉,分辨不出來是什麼部位,像是被什麼東西嚼碎了,又吐出來的。
這一幕著實有些血腥,獨自活動的女生幾乎是立刻退後一步,朝著門外嘔吐起來。
沒人責怪她,連宋泓也臉色發白,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大家先搜搜,看是不是有什麼觸發條件。」
這不應該,凡是遊戲都有規則,在沒有先決條件的情況下,不會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人。
眼鏡男瞧著也有點兒不太舒服,不耐煩道:「這還搜什麼?屋子裡頭都是這些東西,你們要搜自己搜去,我還要趕著趕快把機械手做出來。」
宋泓眉頭皺了皺,沒發脾氣,只是話聽上去也不太客氣,「總得弄明白他為什麼死吧。」
「還弄什麼?」眼鏡男說,「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弄的?」
幾個玩家都陷入沉默,沒有人接他這話。
只有阿雪微微笑了聲,說:「我還以為你會挺高興。」
畢竟他們兩人不和的事,大家都知道。
這句話簡直像是把火星扔進了炸藥桶,一下子將眼鏡男炸了起來。
「你怎麼說話的?」他手指著阿雪,「你——你怎麼這麼說話!」
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不著痕跡地將一絲恐慌掩飾下去,拔高聲音道:「你們要是這麼說,乾脆大家都死這兒好了!」
阿雪眉眼不動,冷冷道:「我不過說一句,你激動什麼?」
「你……」
眼鏡男手指有點兒哆嗦,半天才從嘴裡迸出來一句「隨便你」,怒氣沖沖扭頭就走。
他摔門而出,剩餘幾個人面面相覷。宋泓拍拍阿雪,打圓場道:「我跟去看看吧。」
到底是他們中間唯一一個會機械的,不好把人逼得太急。
寇冬一直站在旁邊不聲不響,到了這時候才道:「我去吧。」
宋泓抬眼看了看他,見他神色平靜,倒有點兒意外,幾秒後才笑起來,「也行。」
寇冬拔腿出了門。
他找到眼鏡男時,對方正蹲在角落裡頭看自己畫的圖紙,見他來了頭也沒抬。
寇冬在他旁邊蹲下,問:「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兒,」眼鏡男半轉過身,不耐煩道,「一群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