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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冬:……
什麼鬼,白學現場?
第102章 惡魔的盛宴(十六)
第六日的太陽徹底升起了。
它懸掛在霧蒙蒙的天上, 看不清它的全貌,只能隱約感受到它投射下來的光線——高而密的叢林在它的映照下,投射出深深淺淺的影子。
追索者們的包圍圈進一步縮小, 寇冬時常能聽見急促的馬蹄聲。這聲音離得近極了,仿佛就在咫尺。舊天使們的黑袍也逐漸出現在了林子裡, 他們的氣息仿佛無處不在, 不用說,寇冬也能感覺到他們在一步步靠近。
這幾乎是一場逃亡。
奇怪的是, 寇冬如今也並不覺得這逃亡有多麼糟糕。興許是因在遊戲中已經體會過了太多, 更大的可能是因為葉言之。——年輕血族的存在, 多少讓他覺著有了些依 靠。
葉言之的力量,似乎比其他的血族都要強。他的血液甚至比伯爵本人的更為誘人,這多少印證了這一點, 視力與聽力也遠超其他人。在他的帶領下,兩人小心翼翼避開了靠近的敵人,向著古堡的方向行進。
接近晌午時, 兩人才靠著樹幹微微休息了會兒。葉言之將水囊遞給寇冬,示意他再喝一口, ——人類的身體到底需要水分, 寇冬的嘴唇已然泛起了皮。
寇冬拿舌尖舔了舔,倒是不以為意, 「沒事。」
他下意識伸手要去拽,年輕血族額角微微一抽,將他的動作攔住了。
「別動。」
寇冬盯著他的目光有些茫然。
「嗯?」
「別動,」年輕血族不容拒絕地道, 指腹重新觸碰著他的唇,動作輕緩, 「會流血。」
「……」
寇冬這才記起,自己的血液對於他而言有極強的吸引力。
他眨了眨眼,望著葉言之,心裡有點兒想被吸。
他吭吭哧哧建議:「要不……」
葉言之看都沒看他,沉聲果斷拒絕了。
「不行。」
寇冬:「……」
他真是不高興。
不由得指責,「你一點都不孝順。」
葉言之:「你上次都昏了過去,我是擔心你的身體。」
他說這話時正兒八經,就像一個在勸自己高血壓的老父親不要老啃鴨脖子的正常兒子。
無奈寇冬這種被鮮血迷了心的老父親根本察覺不出他的苦心,還在憤而道:「瞎說,……你就是不孝順!我那能叫昏嗎?」我那叫爽好嗎?
他揪著這個字眼,想好好和葉言之討論下因為身體弱而昏與因為爽過頭而昏的區別。然而年輕血族忽然伸手拉住了他,低聲道:「有些不對。」
寇冬朝四周看了看,沒發覺有哪裡不對。小白馬還在樹邊休息,並無其它的聲音。
林中的霧氣還未完全飄散,綢帶似的縈繞著,將視線都遮擋的朦朦朧朧。他眨了眨眼,努力想從其中分辨出景物,忽然也意識到了不對。
「是霧?」
尋常的晨霧,這時也該多少散了。可如今,森林裡的晨霧卻像是越來越濃,白色的霧氣幾乎要將他們的身形淹沒。
向前走了約十幾分鐘後,他們隱約從霧中見著了旁的輪廓,像是石頭。直到走近了他們才意識到,那是一座石做的雕像。
雕像刻下的並沒有人,只有一對被荊棘緊緊捆綁的翅膀,足有人高。荊棘的枝條從羽毛的間隙里穿去,倒像是鎖住了它,將它牢牢扣在了地上,不教它逃脫。它是掙扎的、扭曲的,如同被誰牢牢抓在了手裡,粗暴地一把擰斷了。
血腥、詭異又奇特的美。那羽毛那樣逼真,讓人幾乎要誤以為它是活的。
是下一秒便能掙開荊棘,從這大地上飛起來的。
「我見過它!」寇冬忽然說,「那些血族身上,好像都有這個印記——」
他本以為這是家徽,可如今看起來,卻又不完全像。
這代表著什麼?
年輕血族的眉頭微微蹙起,面色不知為何不太好。他凝神打量著雕像,忽的問寇冬:「你可以靠近?」
「對,」寇冬訥訥,反而覺得有些稀奇,「你不能靠近?」
他一扭頭,這才發覺葉言之的腳步停留在距離雕像兩三步的地方,似乎受了無形的阻礙。
「會受影響。」葉言之簡短解釋道,「它身上有許多的負面情緒。」
當他在靠近時,心神都微微顫抖,即將失去的恐懼與痛楚一瞬間如大山般兜頭壓下,將人牢牢籠罩。他無法逃脫,幾乎像是進入了另一個夢魘。
寇冬卻是絲毫不受影響的。他試探著伸手去觸碰,碰著了那冰冷的、石頭雕刻而成的羽毛,每一根都清晰而真實。邊緣處幾根長長的尾羽垂下來,如鳳尾般懸著墜於空中。
寇冬莫名覺著熟悉。
他沿著翅膀的表面細細摸去,在觸碰到根部時,手輕微一抖。
他觸碰到了全然不同於石頭的觸感。
——他將手收了回來。
上面赫然沾了些金色的粉末,細碎瑩亮,不像是尋常的金粉,倒像是……
倒像是天使留下的干透了的血。
寇冬將這個發現告知了葉言之。年輕血族沉默了會兒,也抬眼去看這座雕像。如今看來,它們不像是雕像了,正是那位最為受寵的天使一頭從天上墮下的證明。在這對翅膀被天使拋棄後,貪婪的荊棘與雜草逐漸將它包裹,它成為一座冷冰冰的石像,滿帶著天使孤注一擲的果敢與天父滔天的怒意,以至於尋常人根本無法向他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