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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流血!】
四周的廝打聲不知何時靜了下來,寇冬怔愣愣抬頭看去時,只看到了數百隻朝著他閃爍的眼睛。天使的、血族的……他們都緊緊盯著他,目光里也燃起了熊熊的火光。
這是比死更可怕的靜默。磨牙吮血的野獸終於發現了獵物,他們繃起身軀、亮出獠牙,貪婪而沉默地注視著他。
寇冬:「……」
寇冬咽了口唾沫,試圖和他們打商量:「不是這樣的,你們先冷靜冷靜……」
宛如一枚水滴墜入了燒的滾燙的油鍋。
炸開需要的只是一瞬間的事,幾乎是在瞬息之間,血族們陡然轉變了方向,朝著散發著芳香氣味的獵物猛撲而去。鳥嘴醫生們寬大的黑袍緊隨其後,他們追逐著那一點罕見的氣息,猶如飛蛾撲簌簌撲向了火,朝著中間唯一溫暖而芬芳的燭芯撲去。
鋪天蓋地。
寇冬的眼前只剩下鋪展開來的衣物,血族的潮水如浪花一般幾乎將他吞沒。他處在最中心,猶如被浪卷上巔峰的小船,只能戰慄著向後退。
有誰抓住了他的手,交給了他另一樣東西。
「拿著!」
寇冬扭過頭,才發覺那是火把。葉言之從舊天使的手中奪過了兩把,於手中揮舞著,喝道:「上樓!」
樓上已然全部燒了起來,吸血鬼們為此躊躇不敢上前,只能於樓下徘徊。他們若是想要從中尋出一條生路,只能冒著大火上樓!
寇冬一步步向樓梯上退去,火把於面前揮舞,防止這群血族近身。他扯高了聲音喊道:「可你怎麼辦?」
葉言之也同樣是血族,既然是,便也會同樣畏懼這樣的火光。
他怎麼能把自己的崽子往這條路上帶?
「不需要在乎那些,」年輕血族強勢而冷硬地道,側臉時深黑的瞳孔黝黝發光,像是不見天日的深海。他拽住寇冬的手臂,半將他護在身後,小心地向後。
樓梯口處也是大火,將寇冬嗆的微微咳嗽起來。火勢終於攔住了瘋狂的血族,將這群貪婪的覓食者擋於火圈之外,只是寇冬自己的呼吸也逐漸困難,禁不住拽緊了身旁人的衣襟。
「阿崽……」
他甚至無法開口,鼻腔與嘴裡皆是燒的火辣辣的煙,幾乎感覺不到疼痛。葉言之瞧著他被煙燻黑了小半截的面頰,冷著臉猛然脫下了身上的外套,將寇冬整個兒兜住,護住他的口鼻。
沒了外套,火苗便變為肆無忌憚灼燒他的皮膚。寇冬在這皮肉燒焦的氣息里握緊他的手,戰慄著想給他充當屏障——可葉言之卻將那隻手塞回了外套里,低聲道:「放好。」
寇冬依言放穩了,下一秒,他的身子猛地一高——
葉言之將他抱了起來,身子一躍,雙腳踩上了窗欞。
玫瑰窗隔絕了燃燒的火苗,外頭的世界冰冷清新。
「抱好了,」他聽到青年的聲音,竟然在這火里顯得格外溫存,「怕的話就咬著我。」
「——三。」
「——二。」
「——一。」
「噼啪!」
年輕血族徹底護住了他,沖向了玫瑰窗。班雜的光影映照在他臉上,只一瞬間又轉為通紅的火光。
他們的身影躍出了玫瑰窗,風聲伴著彩色的玻璃碎片在他們身旁飛濺,將外面安靜寧和的夜色驟然撕裂開。
宛如一場奇異的煙花。火星在漆黑的天幕下紛紛落下,混雜著血族的怒喊聲、咆哮聲,火焰的灼燒聲……
寇冬從年輕血族的領口微微抬頭,只看見猙獰的火苗的舌頭貪婪地舔著碎裂的窗。它將一切都吞吃了進去,可寇冬知道,它並沒有吞吃乾淨。
下一秒,漆黑的袍子一角再度飄蕩在了門口。鳥嘴醫生的動作看起來甚至有些倉皇無措,終於還是踏著步子,朝著他湧來——
他們猜測出了他的方向,現在要來追他了。
失重感只是一瞬,血族的身軀強健有力,穩穩地落於地上。他沒有鬆開懷中的人,也沒有回頭看,徑直躍上了後門處的一輛馬車。那是他們為了逃跑而事先準備的,葉言之躍上去,根本來不及將寇冬放在馬車裡,他握著馬的韁繩,牢牢把人類青年鎖在自己的身前,揮動了馬鞭。
「走!」
馬兒應聲嘶鳴,緊接著揚起兩隻前蹄,重重落於地上,迫不及待地朝前飛奔而去。馬車車廂於身後亂墜搖晃,他們越跑越遠,將古堡遠遠拋至身後。
伯爵的莊園極大,他們卻無法直接衝出門。血族們並不是傻子,只怕立刻便會在大門前等候;況且如今,寇冬已經暴露了身份,結束副本的路便只剩下了一條:解鎖支線劇情。
他們不能跑遠,只能暫且先將這兩路人馬甩掉。直到到了森林深處,馬匹才逐漸停下了腳步,衝著他嘶鳴。
寇冬認出了這是他第一次狩獵時騎的那匹白馬,手在對方頭上微微揉了揉。小白馬像是舒服極了,塌下兩隻耳朵,親昵地去蹭他的手心。
葉言之在一塊較大的岩石上坐下來。他的手臂都已被灼傷,幾乎變為了焦黑的,甚至可透過快要黏連不上的皮肉看到其中森森的白骨。
寇冬對著那一片,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垂著頭。
他的模樣多少讓年輕血族覺得有意思,將他喚過來,抬起他的下巴,「怎麼?」
這一看,葉言之心中倒是微微一顫,——他連眼眶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