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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極長,近乎看不到盡頭。每一級石階都高而陡,虛虛只側著放得下一個腳掌。
他只能依靠著葉言之。
上面似乎傳來男爵模糊的說話聲,然而兩人已經聽不清了。黑暗裡人的思緒也是繁雜的,踩了冰塊似的東一滑西一滑,寇冬撐著葉言之的手臂,感受著手下的線條,不禁有些心不在焉。
對方的手臂並不算粗壯,但強健有力。寇冬已經和葉言之在同一張床上躺過,深知對方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那種身材,薄薄的一層肌肉流暢地覆蓋著,正是他想擁有的那種。
不像他自己,毛髮都不旺盛,脫光了就像個白斬雞……
他想著,腳下卻猛地一滑,險些從台階上滑落下去。好在葉言之反應快,倒像是時刻注意著他的動作,一把托住他的腰,將他重新拉了回來。
「想什麼呢,」青年的聲音淡淡的,只是比起白日似乎又多了幾分溫存,「小心點。」
寇冬也壓低了聲音:「咱們還往下走?」
也不知道盡頭是何處,這樣在城堡之中胡沖亂撞,其實也有相當大的風險。
「不會,」葉言之道,「我們去地下。——那裡應當沒有人。」
寇冬:「……?」
葉言之:「我在門外伺候時問了他們。那裡是廚房。」
他看了眼身旁的青年。
「你不是餓了?」
寇冬:「……」
他這才想起,自己進入遊戲後半點東西也沒有吃。
說不餓是假的,只是看著人茹毛食血那一幕,多少沖淡了他的食慾。這會兒被提起來後,腸胃倒像是剛剛想起自己空著的事,登時委委屈屈叫了聲。
葉言之的眼裡泛起了笑意,寇冬捂著肚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也太不成器了,一頓不吃就瞎叫!
不能學個辟穀嗎?
只是……
他猶疑,「剛來的第一天就去找吃的,會不會太草率了?」
難道不該找線索?
葉言之在黑暗中淡淡看他一眼,道:「那些沒你重要。」
真是個孝順的娃啊!
老父親簡直喜笑顏開心花怒放,摸摸鼻子,剛想說些什麼,倒看見青年在他面前屈起長腿,半蹲下了。
這顯然是要他上去的姿勢。
寇冬沒動,嘴上還要謙虛:「這不太好吧,我重。」
他不是那種壓榨子女的父母。
葉言之的聲音里似是含著無奈。
「還不上來?」他頓了頓,又加了聲,「爸爸?」
這一句爸爸徹底讓寇冬樂開了花,也顧不得什麼壓榨不壓榨了,徑直往對方背上一跳。葉言之穩穩托住了他,將他背在了自己背上,教他兩條手臂纏著自己脖子。
如此一來,他們便只需要葉言之這一雙看清路的眼睛。兩人行走的速度猛然加快,吸血鬼的體魄修長強健,扛著寇冬就像扛個面袋子似的輕輕鬆鬆,邁動長腿向下走去。
越往下走,越能察覺到一種奇異的潮濕感。好像有什麼霧氣似的東西迎面撲來,幾乎要糊住他們的毛孔。
「嘀嗒——」
「嘀嗒——」
水聲單調而重複,逐漸清晰起來。只是那聲音不如尋常的水聲清脆,倒像是粘稠的,落下時發出輕微的、被拉長的噗聲。
他們已然靠近了地下室。
葉言之的喉嚨一點點變得乾渴,最後乾脆火燒一樣疼痛起來。這意外的灼燒感讓他察覺到了不對,還未等他開口,背上的寇冬已經順手拉開了地下室的門。
那一瞬間,迎面而來的血腥氣讓兩人的頭都猛地一昏——
寇冬:「……」
葉言之:「……」
他們終於意識到哪兒不對了。
這古堡里哪兒會是尋常的廚房——這特麼是血族們的廚房啊!
血族吃的,又哪兒會是正常食物?
眼前密密麻麻掛著的都是人。
他們的腳垂著,身子被高高吊起來,手腕被繩子牢牢捆著,固定在牆面上,正在一滴接著一滴向下放血,割開的傷口倒像永遠不會癒合似的。方才聽到的水珠聲,恐怕便是來源於此。
寇冬看著垂在他面前的鞋,方才那一點胃口早就消散了個一乾二淨,不禁幽幽道:「真減肥。」
不光什麼都吃不下去,甚至還讓人想吐。
葉言之輕輕嗯了聲,也有些後悔。
「我們上去。」
「不急,」寇冬道,倒是想起什麼,從他背上下來,「我們還有個寫信的朋友呢,看能不能找著。」
那個叫塞林的朋友是將自己引來的契機,應當也是個關鍵性NPC。
寇冬於是清了清喉嚨,小聲喊道:「塞林?塞林?」
「……」
懸掛著的人們沒有人應聲。每個人的臉色都慘白的不見半點血色,緊閉著雙眼。偶爾有兩個睜著眼的,那目光也絲毫沒有焦點,倒像是虛虛懸浮在空中似的。
他們的神情多半恍惚呆滯,甚至伸手去推也沒什麼反應。葉言之蹙著眉,倒是在他們的頸部看到了許多血孔。
那些孔洞,都是成雙的,尖銳的,已然變成了青紫色。
——那顯然是血族的獠牙們留下的。
血族的肉體本身可幫助修復,然而掛在廚房裡的應當只是些低級食材,並沒血族願意多此一舉。他們的傷口暴露久了,連青色的血管都被吸的暴突出來,看上去格外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