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頁
少爺仍然在微微地笑著,看不出是信,還是不信。林萌萌從他身上感覺到了一種自己無法掌控事態的恐慌,因而只能狼狽地逃了,匆忙道:「我要快些回去。少爺……」
「你有些眼熟。」
出乎意料的,少爺跳過了方才的話題,突兀地接了這麼一句話。好像和之前她所說的完全不搭邊,但被那麼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審視著,還是教人遍體生寒。
「怎麼會?」
林萌萌確信自己從來沒進過遊戲,這話荒誕的像是在和人搭訕,「我沒有來過。」
少爺的眼睛微微垂了下去,密密的眼睫搭下來,似乎有些失望。
「也對。」
他低聲道。
「你怎麼可能來過。」
他的生命里沒有旁人,永遠都是那幾個人圍繞著他打轉。傭人、男人、玩偶,——沒什麼新鮮的。於是他倦怠地重新倒回了椅子裡,林萌萌一頭撞出去,心裡頭還一陣陣地發慌。
她自知自己最近的確有些昏了頭,居然差點兒在NPC面前說破現實的事。她糾結許久,終於還是暗暗發誓,再也不去見少年了,只踏踏實實地完成這幾天的任務,緊接著就拿了錢回家去。——畢竟在這世上,說到底,什麼也沒有她活著重要。
況且少爺本身就是假的,不過是資料庫里儲存的一行數據罷了。
她決定將這兩次離奇的夜間見面都深藏在心底,絕不對外說出一個字。
也絕不再想起一次。
在那之後,林萌萌果然再也沒見過那位少爺。陸燃獨自在琢磨任務的事,可看著npc們把青年看的如眼珠子似的架勢,也不敢真的找上門——這也讓林萌萌鬆了一口氣。
她也在幹活的過程中不小心看見了一幅少爺的肖像畫,被藏在木製畫架下,似乎是哪個偷偷仰慕少爺的僕人新鮮剛畫的,與她見過的少年別無二致。可還不等她有將這一幅偷偷藏起紀念的想法,一隻蒼白修長的手已經伸到了她面前,毫不猶豫地抽走了畫布。
林萌萌倉促回頭,對上了一雙碧色的眼睛。
濃的像寒潭。
是雙胞胎之一。
他筆直地站著,聲音也讓人不寒而慄:「你看到什麼了?」
林萌萌張著嘴,從他那張俊秀的臉上看出了明晃晃的殺意,脖頸猛然發涼。
「你,看到,什麼了?」
npc又一字一句地問。
林萌萌突然明白了,她顫著聲音說:「沒……」
「我……我什麼也沒看見!」
雙胞胎只陰沉地又看了她一眼,隨後,他以一種全然不同的小心態度將手裡的畫布緩慢捲起,握緊在手心裡。他的目光里依然滿含威脅,徐徐道:「最後一次。」
林萌萌張大了嘴。
「因為少爺喜歡,」雙胞胎的呼吸猶如陰沉冰冷的毒蛇,順著她的褲腿向上爬,「所以不動你,但這是最後一次——」
他的聲音驟低,滿懷森森惡意,手指掐著桌上花瓶中的一枝雪白的花。花的汁液淌了他一手,近乎糜爛的香氣。
「再被我們發現,你靠近那裡——」
「我們就剁了你的腿。」
「砍了你的頭。」
「把你的內臟扔去餵狗。」
他重新支起身子,用一塊巾帕不緊不慢擦拭自己修長的手,居高臨下地望著。林萌萌的身高算不上低,起碼比起大部分女性都要高上不少,但在他面前卻好像被壓制的驟然矮了一截——對方垂眸瞥著她,如同在看一隻不值一提的螻蟻。
甚至不值得一個正眼。
「永遠記清了,你自己是什麼。」
林萌萌一句話也說不出了,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迴響:他們果然是知道了。
從第一個晚上開始,他們就知道了……
他們只是……他們只是沒有說!
在她躲在玩偶堆里時,外面那種惡毒的凝視並不是錯覺,只是少爺的喜愛額外為她多撐了一會兒的保護傘——是少爺當時的維護讓她險之又險走出了泥潭。
可笑當時她還不知曉,還以為是自己把他們騙過了。
事實上,是她被他們騙過了。
她沒有再說話,離開的心卻更強烈了些。
反正出去後,就不會再有這些了。
只要出去……
她強行克制著自己不再去想少年或少年的處境,但這些異常也漸漸被其他人捕捉,在那之後,外面巡邏的腳步聲更響了些,林萌萌在更多的地方看見玩偶,它們睜著漆黑的紐扣做的眼睛,被安置在莊園的每一個角落,安靜而沉默地凝視著他們。
這是一種無言的看管。
待到夜晚他們聚集在一處時,偶爾說起這位神秘莫測的少爺。看這些僕人防他們如防賊的行徑,那位所謂的少爺不像是主人,倒像是被囚禁起來的、被關在金絲籠里的鳥。
這種感覺一日比一日更為強烈。新的僕人實際上並沒什麼機會接觸到這位嬌貴的少爺。
他們甚至沒等到生日會,就尋了個錯被npc們趕了出去。任務自然是沒完成,所有人怨氣衝天,但陸燃卻說,他在出來的那一天聽到npc們商議,要找一群新的僕人進來。
「說不定是我們犯了他們的忌諱。」他意味深長地說,眼睛直直地望著林萌萌。
林萌萌沒有回答,她自然知道犯忌的是什麼,——是膽敢和少爺接觸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