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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愛是大多數人一出生就擁有的,它聽上去很偉大,也很尋常,可褚昭從未見過。
他尋求那些兩性關係,無論是愛慕的女老師,有過一夜情的女人,或是齊羽臻,還有那些他連名字都不記得的女人,都是為了填補這塊空虛。
唯有和許游在一起時,那裡是滿的,令他獲得了幸福和滿足感。
褚昭一直以為,他這種心裡空虛的「病」,差不多已經好了,已經被許游治癒了。
可是當褚母眼睛含淚的哀求他回來幫褚誠的時候,那塊地方又「啪啦」一下,塌下去了。
褚昭腦子嗡嗡的,很想跟她說一句:「為什麼你不能把我當成你的孩子,我並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可他始終沒有問出口。
他的自尊心不允許。
***
直到家庭會議結束,褚昭一個人留在書房裡發呆。
褚母已經洗了臉,端了一杯熱茶進來,放在他面前。
此時這裡沒有旁人,經過多年,他們「母子」還是第二次這樣面對面坐下來。
褚母比剛才冷靜了許多,說:「褚誠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你唯一的大哥。我知道我對你不好,你恨我,是應該的。但是如果你願意回來,我保證以後會把你當做我的孩子,我不會再苛待你,你想要什麼都行,公司全都交給你,我也沒意見。」
這個女人,護食一樣幫褚誠守著這份家產,嚴防死守,可是當醫生告訴她,褚誠的病情走向時,她才意識到,就算她怎麼防,褚誠都沒能力接住了。
褚母:「早知道是這樣,我當初就不會趕你走,你留下來幫著你大哥,他也不至於有這麼大壓力,把自己累出病來。我真的很後悔,也很對不起你們哥倆……」
褚父膝下只有兩個孩子,嚴格說起來,在經商和管理上都沒什麼天分。
褚昭選了攝影,褚誠沒得選,從小就要被培養成繼承人,學的再慢,也得學,不是這塊料,就得足夠的勤奮。
褚家的擔子都壓在褚誠身上,他又是個凡事都會憋在心裡的人,再辛苦也會死扛。
結果,就釀成今天的局面。
褚昭安靜了許久,聽著褚母訴說著心裡的悔恨。
他完全可以感受到這個母親的力量,她為了守護自己的兒子,用盡了所有力氣,無奈且無力,驕傲了一輩子,卻在這一刻放下所有顏面,哀求一個她始終看不上的「外人」,一個「入侵者」。
說實話,褚昭的確受到了觸動,為著她這份心,為著大哥的病。
但他心裡某個角落,也是空落落的疼。
這種母子之間的親情,他渴望,也嚮往,卻從未擁有過,哪怕只是一瞬間。
他就那樣一言不發的坐著。
褚母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心裡沒底,等了一會兒便說:「要不你看這樣行不行……只要你願意,我就去把你媽媽找回來,你看行麼?」
褚昭一愣,抬眼間,詫異極了。
「我媽?」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還是在排斥,那感覺很複雜,也很陌生。
他只記得小時候看到的那張照片裡,那個氣質瀟灑的女人。
她叫林忻。
雖然她的五官已經模糊,可那張照片給他的感覺,他永遠記得。
他也總是無法自控的,被有著類似氣質的女人所吸引。
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以活得這樣自我,可以放下自己的親生兒子,二十幾年都不見面,無牽無掛的去追求自己的人生。
她是不是愛自己,勝過愛一切?
還是說她已經把全部的愛都給了自己,就沒有多餘的給旁人了,所以才能扔下所有羈絆。
足夠瀟灑,也足夠狠心。
這十年,褚昭從未停止過對她的想像。
直到這一刻,褚母告訴他,她會把那個叫林忻的女人找出來。
這就意味著,那些想像,將會變成真實。
褚昭吸了口氣,低聲說:「她回不回來,是死是活,與我無關。她沒關心過我,我也懶得關心她。」
褚母飛快的說:「她不是不關心你。只不過你爺爺和她早有約定,孩子和母親只能留下一個。」
生下孩子,林忻就不能再留在褚父身邊,她可以追求自由,褚家也會給她錢,供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反過來,如果她選擇愛情,這個孩子就得拿掉。
這一代的孩子必須是褚母的孩子,不能有第二個母親。
林忻果斷選擇了前者。
聽到這,褚昭皺起眉,看向褚母。
他對這個故事是有懷疑的,可這個故事,也足以解釋了這一切。
褚母接著說:「這些年,其實每個月都會有一筆匯款,是寄給她的。她的戶頭雖然變動了幾次,但她一直都在歐洲,先後在義大利、巴黎、西班牙住幾年,所以要找到她並不難。這件事,我會儘快安排人去辦的,你放心。」
褚昭嗤笑了一聲,起身說:「這和我無關。」
***
褚昭幾乎是「逃」出了褚家,腳下走得很快,出門就上了車。
那後來一路上,他都是六神無主的。
當那些無法自控的渴望和想像,在褚母嘴裡逐漸變成真實了,他心裡突然湧出恐懼,幾乎要將他滅頂。
後來有個攝影圈內的朋友發威信給他,提到有一個挺著急的活兒,要去一趟新疆,從南疆到北疆都要跑,會很辛苦,可能要去半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