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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下其實並不重,許游因為害怕,力氣嚇沒了一半。
中年男笑著又要靠近,還用照相機引誘她,說給他摸一下,就讓她拍一張。
這時,許游的父親掀簾進來了。
一照面就愣住。
許游一把推開中年男,踉蹌來到父親跟前,瞪圓了一雙眼睛,慘白著臉,抖著嘴唇吐出一個字:「他……」
她想說,他摸我。
許游的父親卻根本沒等她說完,當場變臉,呵斥她回家去。
許游跑出照相館,雖然腿下發軟,卻還是跑了很久,最後體力不支跌倒在馬路邊。
有個女人剛好帶著孩子經過。
那小孩指著她說:「媽媽,你看她。」
許游的臉色白的嚇人。
女人關心的問了幾句,許游只搖著頭,說沒事。
等女人帶孩子走遠,兩人還不放心的往回看。
***
這天晚上,許游很晚才回家,桌上給她留了飯。
父親和平時一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但今天他的臉色極差,他還喝了些酒,屋裡瀰漫著酒氣。
許游一聲不吭的吃了飯,把碗洗了,就坐在桌邊發呆。
直到父親叫她過去。
她過去了,站在沙發前,一言不發聽父親的教誨。
父親先問了一遍今天的情況。
許游老實說了。
父親聽了以後良久不言,看著窗外。
許游看著他的側臉,忽然發現父親自母親走後,蒼老了不止十歲,明明是個中年人,卻看著像是個老頭子。
他佝僂著背,仿佛早已被生活壓垮了。
半晌,父親忽然開口:「照相館你以後不要去了,想摸相機也不能去,那店裡的東西現在都不是咱家的了,你努力學習,以後考上好學校,我想想辦法,攢錢再買一個。」
許游原本還在想,要是父親聽信了那個中年男人的話,以為她為了拍照願意給人摸,會不會臭罵她一頓,把她趕出家門,都不聽她的解釋?
聽到父親這樣說,許游為自己的心思感到慚愧,小聲道:「不用了,我以後再也不碰相機了。」
父親看過來,問:「你能放得下?」
許遊說:「嗯,我還可以畫畫。」
父親沒吭聲,隔了幾秒點頭:「不碰也好,那玩意不適合女孩子,你好好畫,畫出點成績,文化課也要追上去,中考好好考。」
許游接連點頭,都答應了。
直到臨回房間前,許游的父親說了這樣一句:「你是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任何人拿你喜歡的東西跟你交換,咱都不換,知道嗎?」
許游的喉嚨里哽的慌,最終只「嗯」了一聲。
***
許游不知道,那天她跑出照相館後,父親和那個中年男人有過怎樣的對話。
她只知道,父親後來在那裡只幹了一年,就去別家了。
那個曾經被她當做第二個家的照相館,後來好幾年都沒有去過,連路過都不曾。
因為那件事,許游和父親的關係靠近了些,她那外化的叛逆,學著別人染髮、抽菸的叛逆,也漸漸內斂,暗暗的開始跟自己較勁兒。
她說不碰照相機就不碰,連路過器材店都不會看一眼。
照相機有多貴,她心裡知道,他們家擠一擠可以買,但生活費和學費就得搭進去。
俗話說,「單反窮三代,攝影毀一生」,他們家沒有錢去揮霍,去培養這種業餘愛好。
再者,混這圈子的還是老爺們居多,追求攝影藝術的人,有些地方固然要精細,要鑽研,要較真兒,但生活里都是又糙又野,無拘無束。
許游的父親也存了私心,明明看到許游的天分,也不想讓她涉足太深,拿畫筆或許更適合她。
照相館裡的那一段,父女倆後來誰都沒再提過。
反倒是許多年後,許游想起這一段,再回顧當時同學給她拍的一張春遊照,忽然一下子明白了。
十四歲的她,已經開始發育,身材也漸漸抽高,她比同齡女生要高挑一點,胸和屁股豐滿一些。
她當時的校服是白色的,透出裡面清純的少女文胸的樣式,頂著一張清水臉,內雙的眼睛裡有叛逆、不遜,眼角向上吊著。
雖然早熟,卻散發著不諳世事的味道,這兩者既矛盾又詭異的融合,有種別樣的少女魅力。
這樣一個女孩,對這個世界還是懵懂的,卻已經具備了性吸引,自己卻對此毫無所知。
有些男人,專喜歡朝這樣的小女生下手。
***
上了初三,許遊學習開始發力,將成績追到了班裡中游,後來考上一所不好不壞的普通高中,不是職高。
許游的父親很高興,笑得合不攏嘴,喝了好幾杯酒,還問許游有沒有想要的禮物。
許游笑嘻嘻的,腦子裡一晃而過老相機的影子,嘴上卻說:「畫筆有點禿了,我想換幅新的。」
畫筆,就是許游的謀生工具。
許游的父親起初並不知道,她經常私下給人畫畫,賺點零用錢,有時候十幾塊,有時幾十塊,好的時候幾百塊,攢下來買畫筆、畫紙、畫板、油彩。
這些東西都是消耗品,並不是一次買齊,以後就不用添的。
許游只能一直畫,反覆練筆增進畫技,保持同齡人中一流的水平,這樣她才能多拿獎項、獎金,高考的時候去考藝術院校,多拿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