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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游不懂,又問:「為什麼?這或許是一個美好的願望,也許可以實現。」
齊羽臻:「你知道願望實現之前,叫什麼麼?」
許游搖頭。
齊羽臻:「叫枷鎖。就跟孫悟空的緊箍一樣。如果是別人給你套上的,你會想著要擺脫,但如果是你自己套上去的,你連被禁錮了都不知道。這就是自尋煩惱,非要把自己活成一齣悲劇。」
很快,齊羽臻跟許游講了她母親的故事。
齊羽臻的母親離過兩次婚,即將步入第三次婚姻。這在別人看來,第一感覺就是不好的,負面的,是一個飽受痛苦,經歷過折磨的女人。
但齊羽臻的母親剛好相反,她不僅沒有給自己添過堵,也非常坦然、淡定的接受這一切。
她是因愛結婚,自然也會因不愛而離婚,她沒有道德束縛,也沒有給自己制定的緊箍咒,從來不在條條框框裡生活,追求的是自我的成長與快樂。
她遇到過好人,也遇到過壞人,但無論是好人和壞人,她在他們身上都獲得了快樂。
自然,痛苦也是有的,但那又如何,每一次走出來,都是一次蛻變。
齊羽臻說:「我媽說,她生下我完全是沒辦法,因為她身體不好,不能拿掉,而且念在我是一個生命,怕把我拿了,她會造孽。她說因為我的出生,令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人的責任感,但那僅限於一個母親的職責。除此以外,她一直都認為,這輩子的所有經歷,都只是為了成長成更好的自己,不是為了其他任何人。」
許游一臉羨慕的聽著,她的媽媽很早就病故了,即便在世時,也從沒跟她講過這些。
齊羽臻:「我媽經常鼓勵我,要趁著青春,勇於去愛,去感受,去嘗試,但也要保護好自己。享受當下,不要被社會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緊箍咒套住了,令自己錯失機會。等到了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不同的階段,也會有不同的精彩等待,抓住每一個當下,別給自己留遺憾。我很喜歡我的初戀,但我更喜歡那個喜歡他的我自己,那個時候的我,是我覺得非常珍貴的時刻,雖然短暫,但我擁有了,也留下了回憶。如果我非要強行和他在一起,和這個人以愛為名綁住一輩子,那他就成了我的緊箍咒了,那才可怕。」
許游安靜的聽著,好像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兒時,她和大多數小女孩一樣,幻想過王子和公主一樣的夢幻愛情,幻想過一生一世白頭偕老的恩愛生活,後來現實一波接一波的滾過來,令她提早的褪去那些夢幻,漸漸變得實際起來。
許游以為,人越實際,就越悲哀,就像網上常說的那樣,最終變成自己最討厭的人,最終還是被迫長大。
但這些話在齊羽臻聽來卻只覺得可笑,齊羽臻說,這就是自我閹割式的矯情,先假設自己穿了一件雪白無瑕的衣服,結果一個不小心衣服髒了,就自怨自艾,說被迫,說討厭,然後看著衣服一次又一次的增添新的污漬,最終穿著充滿污漬的衣服苟且的活著。
然而事實的真相是,這個人原本就沒穿上那件雪白無瑕的衣服,那件衣服和別人的並無不同,所謂的「乾淨」都是幻想出來的,在說到變成「最討厭的人」時,那個「最討厭」的框架,其實就是心裡深處的映射,它一直都在,如影隨形,只是自己非要自欺欺人,裝作看不到。
齊羽臻笑道:「我反倒覺得,不管好壞,都是自己的一個層面,我都喜歡。人哪能用一個字就定義呢,好只是一個時刻,壞也只是一個時刻,有許多面孔才精彩啊。要是連自己都討厭自己,不又成了悲劇了?與其浪費時間問,他為什麼不愛我,我哪裡不好,倒不如多問問自己,今天是不是更愛自己一點,有沒有更加『自戀』的資本了?」
齊羽臻的話令許游回味了很久,很久,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睜著眼,久久無法入眠。
她心裡原本混沌的,呼之欲出的那些東西,漸漸浮出水面,變得清晰,變得真誠。
許游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又像是更加堅定了什麼。
紀淳,是她小心珍藏的。
他們從懂事以來就認識,她把初吻給了他,把初戀給了他,可她從未想過要和這個人一生一世。
哪怕他說「我喜歡你」,於她而言,也是珍貴的,一瞬間的悸動,她從未想過要把這份悸動延續一生。
既沒想過,自然也就不會覺得遺憾。
那些東西本來就不可能延續,這是非常自然的事,若是每天都心跳「砰砰」的,臉紅紅的,她大概會因為心臟問題而會英年早逝吧。
紀淳啊紀淳……
她很感謝他能出現,令她的十六歲、十七歲、十八歲添上了一抹生動。
但人生里不只有愛情,也不只有這一份生動,人生很長,每一個階段都有不一樣的精彩,人又何必總停留在一處,強行把自己固定在某一個時刻呢?
許游想到以後還會遇到諸多「意外」和「驚喜」,已經開始期待了。
***
六月底,高考成績出了。
許游的文化課也夠上了褚昭和齊羽臻的學校,許父高興壞了,在家裡給許游做了一大桌子菜,幫她慶祝考上好大學,以及她的十八歲生日。
晚上,許游接到紀淳的微信,他說:「許游,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