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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其中幾個集中到一起,用塑膠袋封好,抬腳出門扔了一趟垃圾。
回來時,褚昭已經合上筆記本,正在廚房裡煮咖啡。
許游的杯子裡續上熱的,她端起來,喝了兩口,轉而就聽到褚昭問:「肖像展的照片,你收集的怎麼樣了?」
許游:「七七八八了吧,我想再弄兩張精品出來。」
褚昭:「時間還來得及,還有三個月。」
三個月?
許游一怔:「原先不是定在明年麼,你要提前?」
褚昭:「嗯。」
許游歪著頭,打量他臉上的表情:「你最近這麼忙,是不是除了工作,還在弄肖像展的事?」
褚昭也倒了杯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時,才轉頭看向許游:「肖像展不是我弄的,我交給外面的公司來做,他們更專業。」
許游一怔,這件事她完全不知道。
不,或者應該說,她就沒想過褚昭會交給別人來做,她潛意識裡就認為他會自己做,所以她從沒問過具體的細節。
但現在仔細一想,他若真是自己在做,期間不可能完全不和她討論,可這幾個月,他對攝影幾乎是隻字不提,就算碰到這個話題,多半也是她先聊起的,而最終結束話題的人一定是他
安靜了幾秒,許游皺了皺眉,輕聲說:「我記得你以前和我說過,如果你來做攝影展,你會如何設計,你還跟我講過一些創意,你還說,這種事自己弄才有感覺,交給別人,他們只會當做這是一件生意來對待,沒有情懷投入……」
是啊,這些話都是他說的。
褚昭似是扯了下唇角:「放心,那些創意,我也告訴了委託的公司,他們簽了合同,一定要做到我滿意為止。至於情懷,這是見仁見智的事,如果我有多一倍的時間,我一定會自己做。再說,攝影不僅是藝術,它也具備商業價值,我過去不久一直靠它賺錢麼?」
許游沒接話,她忽然有些不明白。
「如果你要自己做,我可以幫你處理大部分的瑣事,你不需要多一倍的時間,肖像展還是放在明年,為什麼要這麼急?」
又是幾秒的安靜。
褚昭抬眼,平靜的望著許游的眼睛。
那一瞬間,許游心裡忽然升起某種預感。
她想起褚昭提過的參透中東工廠,而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們還一起看了新聞。
她問:「三個月後你準備做什麼?」
褚昭這才說:「三個月後如無意外,我會在中東。之後兩年,我會有將近一半的時間呆在那邊。這件事也是這禮拜才剛定下的。」
兩年?
中東。
許游好一會兒沒說話,錯開眼神,盯著屋子裡的空曠處,消化著這些信息。
半晌,褚昭打破沉默:「對了,你昨天說想聊聊,聊什麼?」
許游轉過頭來,盯著他,忽然問:「吸引你的,是那邊的生意,還是那片土地。」
褚昭一怔,沒有應,可他眼睛裡的情緒變化,卻回答了她。
許遊動了動嘴唇,明白了:「你也確實需要出去透透氣。」
褚昭自由慣了,早已解放的天性,根本收不回來,既然已經過慣了無拘無束的野外生活,又突然被關進籠子裡,成了家養的,他一直憋著,早晚會憋出病。
離開這座城市,離開褚家的公司,可以讓他得以喘息。
他對家人和哥哥有責任,她很明白,所以即便到這一刻,她也說不出讓他離開那個家,拋下責任的話。
每個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軌跡。
想到這裡,許游低下頭,輕聲說:「未來兩年,如果有機會可以讓我過去,你記得幫我安排。這事是你答應過的。」
褚昭應了:「我沒有忘,放心。」
許游抬起眼,笑了下。
一陣沉默。
這一次,褚昭率先發問:「你今天,原本想和我聊什麼?」
他似乎很執著這件事,又或者說他也有了預感。
許游望著他的眼睛,又是一笑:「過去這半年多,咱們的相處漸漸變得公式化,變得陌生了。每一次見面的時間都不長,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然後上床,就這三件事。這不是我想要的關係,我也能感覺到你的無力,可我知道那是因為你在『坐牢』,你在努力適應那個牢籠。我也知道你很辛苦,所以我從來沒提過一個字,不想加重你的負擔。」
說到這,許游停頓了兩秒,又道:「到了這一步,基本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你我都適應了這樣無聊的,不交心的相處方式,得過且過,另一種就是分開。我原本想,還是要先好好溝通一次,看如何改善。要是你不說,我不說,就這樣拖著一天是一天,那就是鈍刀子割肉,早晚有一天,你我會恨彼此的。」
如果分開是遲早的事,那麼晚一點不如早一點。
褚昭垂下眼,自嘲的一笑。
其實說到這步,後面的事不用戳破,大家心裡都很清楚。
他曾經將攝影當做自己的生命,當他對家裡的現狀妥協的那一剎那,就等於把半條命給了褚家。
這件事,根本沒有兩全的處理方案。
一旦他選擇了放下攝影,不僅要在生活里,就連精神上也要慢慢割捨掉。
可許游和攝影是綁在一起的,那代表了他的過去,也是他度過的最美好的日子,就算他選擇迴避話題,不聊攝影,可他只要看到許游,就會想到曾經的好日子,曾經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