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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羽臻交給許游的兩個客戶,她要維繫好,別的活兒不接,但這兩位決不能怠慢,等齊羽臻一年後回歸,她要把客戶完整的交回去,也算對齊羽臻這幾年為她的幫助做個交代。
既然畫畫的時間少了,那麼就有更多的時間去磨練攝影,以後照相店裡的小訂單,也不可能都讓褚昭的男徒弟和幾個助手來打理,她該上手就上手,多拍,多練。
許遊說這些時,語氣很冷靜,眼神很冷酷,可齊羽臻卻很明白她有多難受。
許游做完決定,緩慢的吐出一口氣。
她和齊羽臻又聊了幾句,就切掉視頻,抱著雙膝呆坐著。
直到這一刻,她才忽然明白一個道理。
學畫畫時,老師們總是說,搞藝術的人需要體驗人生,有些人生活越坎坷,筆下越童話。反而是生活順遂的人,筆力淺薄。這也就是為什麼,很多喜劇演員生活里都不愛笑,甚至有抑鬱症。
只有經受過苦難的人,對快樂的理解才會更有深度,更知道珍惜。
***
直到大三的第一學期結束,轉眼到了來年一月,許游才將家裡的事告訴紀淳和褚昭。
他們兩人都說了同樣的話。
「我這裡有錢。」
但許游都婉拒了。
紀淳自己還背著一身債,她不能要他的錢。
褚昭現在還在家裡「坐牢」,自身難保,她也不想拖累他。
最主要的是,一旦牽扯「錢」,她和他的關係,就說不清了。
後來,紀淳和褚昭都沒再提過這事。
許游開始將更多的精力放在照相店裡,褚昭也默許了。
有一些活兒,是褚昭介紹的,但許游知道她不能總靠著褚昭吃飯。
許游開始嘗試著自己趟路。
第一個出差的活兒,是短途的,她帶了店裡兩個助手一起去,背著十幾、二十斤的器材。
雖說許游以前背著畫架、刮刀和油彩,背習慣了,現在換成了金屬,比過去的負重還要大。
每一天,她的肩膀和頸椎都在疼,膏藥就沒離過身。
回來後,許游累癱在攝影棚里,卻不敢睡覺,畢竟客戶要得急,她灌了一杯咖啡,就抱著筆記本開始修片。
等到寒假,許游和許父坐下來一起算了一筆帳。
許父知道自己的身體不能再揮霍了,他以後也不能再沾酒。
但許游也知道,像是這種喝酒上癮的人,是不可能一下子變得自律,真的做到滴酒不沾的。
與其等著許父瞞著她偷偷喝,倒不如和他約定好,隔一天喝一點,然後是隔兩天喝一點,再來是一星期喝一點,直到完全離開酒精。
許父本想討價還價,直到許游對他說:「您就當是為了我,我還想多陪您幾年。」
***
幾天後,紀淳和紀母回來了。
紀淳租了一個小公寓,就一個月,他大部分時間要去處理紀父留下的公司瑣事,紀母也要忙著走親戚,和老同學們聚會。
許父知道紀淳回來,特別高興。
紀淳特意買了很多補品,登門看望。
許父那天沒忍住,偷偷多喝了一小盅白酒。
許游發現了,當場變臉。
當著紀淳的面,父女倆吵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許父才知道,許游畢業以後就不會再畫畫了,她會接管褚昭那家照相店的全部業務。
許父聽了非常生氣,他知道許游和褚昭的關係,許游也帶褚昭來見過他,可他一直都不贊成許游沉迷攝影。
再說,那間照相店畢竟是人家的。
許游很煩躁,很想大吼出來,可她也知道生氣傷肝,不敢太刺激許父,索性抬腳就走。
許游去了照相店,把自己關在棚里,修了一個小時的片。
到最後實在煩了,就抱著雙腿蜷縮在椅子上,默默地吸菸。
直到紀淳來了。
他拉了把椅子,和許游一起坐在桌前。
許游將桌上的煙包遞給他:「抽麼?」
紀淳:「待會兒。」
他看了眼電腦上修到一半的照片,說:「我等叔叔睡了,才出來。該說的我都說了,他也能理解,知道你是為了家裡。其實他心裡也挺難受的,覺得對不住你,但是當著面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比起許游,許父總是更聽得進去紀淳的話,紀淳也比她會安慰人。
許游挪開視線,叼著煙,閉著眼,無力道:「有時候我覺得挺無奈的,父女之間的溝通老是隔著一層,還不如你跟我爸有話聊。」
紀淳笑了下:「我和我媽,也沒有你們聊得來。」
許游:「阿姨是怕說太多心裡話,會給你精神上造成負擔,你又要學習,又要投資,要幫程樾管理經紀公司,還要撐著紀叔叔留下的,夠累了。」
紀淳說:「叔叔又何嘗不是這樣?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你連畫畫有多累,多辛苦,他也知道你有韌性,知道攝影這條路不好走。攝影圈比畫畫圈的環境要複雜,又不能時時在棚里,經常風餐露宿,他怕你辛苦。」
說穿了,心裡越在意,嘴上就越不知道如何表達。
許游沒吱聲。
紀淳看了她半晌,忽然抬起手。
下一秒,他的手就落在她的頭頂,用力揉了兩下。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既然決定了,去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