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
她轉身要走,可紀淳卻抓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滾燙。
許游嚇了一跳,側頭盯著他。
紀淳卻沒再有動作,只是低聲說:「有兩件事,我一直很後悔。第一件,是跨年那天,我不該跟他們開車出去。第二件,是我不該接受賀家的錢。」
兩個「不該」,改變了他的人生。
許游別開臉,看著屏幕,隔了幾秒才說:「事已至此,人生沒有後悔藥。何況以後的生活還很長,你現在已經擺脫了賀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與其念著過去的選擇,不如為將來多做打算。」
紀淳似是笑了一下,鬆開手,手裡了一下皺巴巴的襯衫,隨即起身。
紀淳:「說的也是,我去洗把臉。」
許游:「嗯。」
***
幾分鐘後,四人站在空曠的路邊等車。
街上安靜的不像話。
路燈散落著柔和的光,照出四道影子,其中兩道靠在一起,是方玄和秦灩。
另外兩道,孤零零的,各自看著一邊,是許游和紀淳。
原本許游是想叫兩輛車,她和紀淳分開走,但方玄和秦灩都說,她一個女生這麼晚自己坐車回家不放心。
紀淳也說:「還是一輛吧,先送你,我再回酒店。」
後來,方玄和秦灩的車先來了,兩人上車前,還笑著跟他們打招呼。
等車子開走,街上又安靜下來。
兩人都沒再提起剛才酒吧包房裡的小插曲,好像一起失了憶。
許游深吸一口氣。
半晌,紀淳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平靜:「許游,你看看我。」
看他?
許游下意識轉頭,不懂他的意思。
紀淳雙手插袋,發梢有點潮,是剛才洗臉的時候濺濕了。
他微笑著站在路燈下,那光自頭上灑下來,照亮了他,卻也在臉上落下一片陰影,他的眼睛襯得深邃,鼻子挺拔,嘴唇勾起的弧度,透著莫名的意味。
許游問:「看什麼?」
紀淳:「看我。記住我現在的樣子,回頭,再幫我畫下來。」
許游瞬間就說不出話了,沒由來的,眼睛有點酸澀。
每一次,紀淳做這樣的要求,轉眼間,都是一次物是人非。
他的人生,才剛過二十歲,已經波折重重。
許游一下子覺得呼吸有點困難,卻不敢眨眼,只是緊緊的盯著他,用力的,堅定的,將這一幕收入眼底,記在心裡。
紀淳卻緩緩笑開:「希望等咱們畢業,再看到你現在畫的我,不會太驚訝。」
許游吸了口氣,也跟著笑:「還好,還不算面目全非,都是你。」
紀淳楊了下眉,問:「我是不是還有好幾張肖像畫在你那兒?」
許游:「嗯,好幾張了。等你和阿姨搬回來了,我一起給你。」
紀淳:「好。」
***
周日,紀淳回到他上學的城市。
周一的凌晨,褚昭回來了。
在從機場回家的路上,褚昭先給許游的微信留了言,說有些事想和她聊,問她的時間。
許游還沒睡,正在折騰她的畢業作品。
她看到微信,便問:「什麼時候都可以,你定吧。」
褚昭的答案令她很意外:「那不如就現在?」
許游問:「你才下飛機,不用休息麼。我可以明天的。」
褚昭:「明天上午要開會,下午又安排了別的事,我恐怕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而且,我想現在就看到你。」
許游盯著他的話,笑了:「只是想看我麼?」
褚昭也笑:「別的想法自然也有,但實在是太累了,身體條件不允許,怕掉鏈子。咱們就說說話,好麼?」
許游笑出聲,她能說不好麼。
許游:「嗯。」
褚昭:「那我叫司機掉頭,先過來接你。」
***
半個小時後,許游在路邊等到了褚昭的車。
后座上,褚昭穿著做工考究的襯衫和長褲,襯衫的領口解開了,他臉上有著倦色,一雙漆黑的眼睛像是有吸力,要把她吸進去。
他將她拉到懷裡,順著她耳邊的發。
許游在畫室忙活了一天,人很頹廢,頭髮也亂,可她笑起來的模樣,卻明艷的晃人眼。
褚昭在她頸間輕嗅著,低聲說:「一身的油彩味。」
許游:「熏著你了?」
褚昭搖頭:「特別好聞,這兩天一直很想念。」
許游又是一笑,隨即抬手,落在他的襯衫領口,描繪著走線,說:「第一次看你穿得這麼講究,精英派頭。」
褚昭的手在她腰背上收緊,說:「我回家裡的公司了,是周六才決定的,本想早點告訴你,但臨時要出差,又不想讓他人轉達,這才晚了。」
許游「嗯」了一聲,很平靜地接受了,沒有一點異議,反倒令褚昭有些驚訝。
許游問:「工作辛苦麼?」
褚昭說:「如果是身體上的,還是攝影比較累。現在的工作,是心累。不過,只要給我時間,我會適應的。」
許游垂下眼,將頭靠在他肩上。
兩人都看不到對方的眼睛。
褚昭的手,在她的肘部、手腕、手指關節處輕輕揉著,問:「酸不酸?」
許游:「酸,都快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