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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許游的眼睛忽然有點發熱。
幸好頭髮蓋住了眉眼。
她透過頭髮的縫隙看向紀淳,他穿著便裝,微笑的坐在那兒,現在的他,無論是舉止談吐,還是穿著打扮,都是那麼的斯文得體,一絲不苟。
可這一刻,他的目光,就像她小時候認識的那個男孩一樣,清澈,溫暖。
許游倏地笑了:「紀淳。」
紀淳:「嗯?」
許游:「謝謝你。」
紀淳一頓,手指動了動,隨即雙手環胸,翹起二郎腿:「跟我還客氣。」
許游又是一笑。
一陣沉默過後,許游起身煮了一壺咖啡,倒了兩杯回來,一杯遞給他。
紀淳接過,抿了一口,便將杯子放在膝蓋上。
許游坐下問:「對了,你這次寒假抽出一個月的時間回來,是有什麼安排麼?」
以紀淳的時間管理來說,要不是有明確的目標和計劃,他是不可能抽出這麼久的時間處理瑣事,紀母走親戚朋友也不需要這麼久。
紀淳笑道:「大三還有一個學期,到了大四我們就搬回來,所以要提前把住處定下來,起碼未來五年都不會再動了。還有,我爸的公司一直在做銷售,之前停了幾年,現在我找了點關係,談成了兩筆代銷,自然要用心經營起來。」
許游一愣,她沒想到距離大三結束還有大半年時間,紀淳已經計劃到這步了。
不過想來也是,就算程樾的經紀公司管理的再出色,那也不是紀家的,紀淳只是打工。
許游又問:「那房子找得怎麼樣了,是買還是租?」
紀淳:「買,已經談好了。」
許游問:「好快啊,住哪裡?」
紀淳的眼神意味深長,刻意停頓兩秒,才在許游好奇的目光下,輕聲道:「你家樓下。」
許游比剛才還要驚訝:「哈?」
紀淳說:「原來咱們兩家是隔壁,當時我爸不是把房子賣了麼,前陣子我和我媽商量了一下,她還是更願意回到住,畢竟還是這邊的熟人多,沒事還能參加一些社區活動。其實我原本也沒抱多大希望,就托中介公司幫忙注意,沒想到你樓下那家人剛好想出售,說是要搬去郊區。前兩天我和對方在中介公司見了一面,談好了條件,價格是比當初貴了不少,但以我現在的積蓄,再跟銀行貸個款,是可以一次付清的。房子辦完過戶手續,還要重新裝修,等裝修完了放味兒,半年後我們搬進去,時間剛好。」
許游:「你還要貸款?那你和賀家……負擔不會太重麼?」
紀淳淡淡笑了:「放心,已經還清了。」
許游傻眼了:「不是吧,你做投資這麼賺錢?」
紀淳說:「你忘了,我早就說過,按照我的計劃,我會在大四之前把債還清,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當然,除了做投資賺的錢,我和賀家還有其它交易。就在上個月,賀叔叔想談一筆貿易訂單,關係有點走不通,是我幫了他的忙,條件就是,後面的債務一筆勾銷,從此兩清。」
許游聽了,許久說不出話。
她還以為,自從賀緋把紀母氣的進了一次醫院,紀淳和這家人就沒有來往了,從此以後就是欠債還錢的關係。
不過再轉念一想,這也符合生意人的思路,生意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大家都是從利益考慮,紀淳幫了賀父,也是在幫他自己提早解開枷鎖。
許遊說:「那你現在真是無債一身輕了,不管怎麼說,先恭喜了。」
許游邊說邊拿起咖啡杯,和紀淳的碰了一下。
許游不知道,紀淳在投資和生意場上用了多少心思和手段,是光明磊落,還是陰險算計,她只知道,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站起來,他一定付出了常人無法想像的代價。
現實生活不是童話故事,不割肉,不流血,哪來的「奇蹟」?
想到這,許游將頭枕在膝蓋上,歪著頭看他,嘆了口氣。
紀淳挑眉問:「你這是感嘆,還是唏噓?」
許遊說:「都有吧。」
紀淳笑了下,沒應。
隔了幾秒,他才說:「無論如何,總算走到這步。這一天,我盼了三年。」
許游「嗯」了一聲,說:「我小時候總覺得,我家窮,過著屋漏偏逢連夜雨的生活,很艱難。我就想,我要快點長大,要幫這個家建起更厚實的牆壁和屋頂。這就像畫畫一樣,我每完成一幅作品,都像是多添了一塊磚瓦,看著我理想中的牆壁越來越高。可是現在,我為了現實里的牆更堅固,就必須把理想中的牆壁推倒,去一個新的環境,從零開始……」
紀淳望著她的眼睛,低聲說:「成長,不就是這樣反覆建起高牆,又反覆推倒的過程麼。不要去心疼那堵牆,走出來,你會獲得新的自由,有新的冒險,或是再一次釋放天性。你只要問自己,你快樂麼,害怕麼。快樂就要珍惜,害怕就要克服。」
許游笑了:「我很珍惜每一時每一刻的快樂,它來之不易。我也有點害怕,因為前路未知和不確定,而且好不容易才將繪畫打造成我的舒適區,現在又要拋家舍業了。不過你說得對,成長就是這樣的過程,所以除了害怕,我也有點期待,能在新的圈子裡釋放天性。」
這些年,許游雖然在生活里一直拘著自己,不敢任意妄為,可她在油畫世界裡卻很放飛,盡情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