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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煜凡伸出雙臂抱住她,將她緊緊納入自己的懷中,他的心也跟著她一起在驚悚、在流血,他喃喃道,「別說了余晚,都過去了。」
「過去?」余晚冷笑,「這只是開始!她們殺了那個畜生後,就連夜逃了出來。那裡沒有公路沒有鐵路,只有無邊的玉米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她們自以為離開那片地的時候,她們再次遇上了那群拐賣他們的人販子,原來他們就住在隔壁村。看見這對母女渾身是血,狼狽不堪,他們猜出了一二,威脅她們母女,如果不聽話,就送她們去監獄。於是,就這樣,兩人再度被拐。這一次,他們把她們賣得更遠,賣給了一夥走私犯,他們是國外的蛇頭。蛇頭把她們和走私品一起偷渡到阿姆斯特丹的港口,交給當地華人□□,逼著她們接客□□。因為牽扯到未成年人,很快那個淫窩就被查封,警方救出了這對母女。她們想回國,可又怕殺人的事被揭露,只能作為難民留在荷蘭。可是,她們語言不通,無法生存,於是母親只能再次做起皮肉生意。母親是□□,女兒在那種情況下長大,你說她會成為什麼樣的人?可是,這一切是她的錯嗎?」
她的每個字都像是一把刀,一刀一刀地凌遲謝煜凡的心,讓他痛的面目全非。對她的愛,在這一刻發酵再發酵,混合著悔恨、內疚、羞愧、心疼、自責……真可謂是刻骨銘心。
謝煜凡的身體在發抖,他的眼中有淚滾落,吧嗒一聲,掉在她的頸脖間。
「對不起,余晚。」
除了這句,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想到兩人初見時,自己對她的蔑視和不屑,心就被生吞活剝了一般。原來,他引以為傲的成功、地位、權勢、財富,包括才華,都是從她這掠奪來的,那個眾星拱月的人原本該是她!
那顆淚滾燙而真實,刺痛了余晚的皮膚,她抬起頭,看見他眼底的水霧,不由一怔,「你哭了?」
謝煜凡沒有回答。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流淚、他心疼、他神傷,不僅僅因為父親不齒的所作所為,更因為他對她入骨的愛,糾雜著那麼多其他的情緒,簡直讓他心力交瘁。
余晚接著問,「你流淚是因為你父親?」
謝煜凡搖頭,「不,是為你。余晚,過去我無法改變,唯一能做的,就是改變現在和將來,給我、也是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願意,幸福就在身邊。」
余晚道,「對我而言,幸福就是親手把謝晉亨推下地獄。」
謝煜凡,「仇恨真的能讓你幸福嗎?它只能讓你一時痛快,之後就是無邊的空虛。」
余晚望著他身後的車水馬龍,沉默半晌道,「也許你是對的,不過,我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謝煜凡,如果在十五年前,你能對我說這些話,你就是我的救世英雄,就不會有今天的黑蓮花余晚。可惜,沒有。在我掉在泥潭掙扎的時候,沒有人救贖,只有燃燒的仇恨,殺死了我的善良和柔弱,讓我在地獄中活了下來。」
說到這裡,她又將視線轉向謝煜凡一字一頓地道,「所以,現在誰也救贖不了我。我也不需要被救贖。」
第99章 2020.07.07
等余晚和謝煜凡走後, 謝晉亨轉頭對貼身秘書道,「去查樂怡,查她原名叫什麼,什麼時候出境去的荷蘭。在去荷蘭前住在哪裡, 和誰住一起……」
聽父親這麼說, 謝嘉寧壯著膽在一旁插了一嘴巴, 「上次追去荷蘭,已經查到她就是喬葛青的女兒喬楚楚。」
謝晉亨沒有理睬兒子, 而是對秘書繼續道,「她說自己是被拐兒童, 這也未必就是杜撰出來的故事。你查的時候, 留心一下十五年前關於這方面的新聞。還有,到海關查一下她去年入境中國時用的護照信息,然後再去廣仁醫院查一個叫做蘇眉的女人, 她女兒的姓名和出生年月, 對比一下是不是同一個人。」
之前之所以放手讓謝嘉寧去查, 是因為謝晉亨根本就沒把余晚當回事, 也不認為她有這翻天覆地的能耐。但,經過幾次三番的較量後,他終於意識到這個對手不容人小覷, 甚至比以往所有遇到的都要可怕。所以,謝晉亨將任務交給了親信,這意味著他要親自著手對付余晚了。
秘書走後, 會議室里只剩下這一家三口。謝晉亨不開口,另外兩人也不敢說話,一時間屋內的氣氛壓抑而沉悶。
謝晉亨靠在老闆椅上,目光透過開著的窗戶飄出去, 外面是無邊的夜色。
大概是年紀大了,一顆心不再像往日那般堅硬如鐵,而是隨著歲月的推移,有了裂縫。那些被自己丟棄在角落裡的往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從裂縫中冒出來。蘇眉、余世廷、張欣怡、白岐山……曾經的恩人、好友、結髮妻子、合作夥伴,這些故人或死或走,他們的面容都已經模糊。可即便如此,仍有一些印象深刻的片段留在他的記憶深處,以至於幾十年後的今天,還能回想起細節。
結髮妻子張欣怡,紅顏知己蘇梅,一朵紅玫瑰,一朵白玫瑰,驚艷了他年輕時的歲月。
恍惚間,已是大半輩子過去,愛戀、憧憬、夢想、抱負,那些有血有肉的生氣早已不復存在。現在留下的,只是對利益最大化的麻木追求。以前謝晉亨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直到余晚的出現,像是一把開啟黑匣子的鑰匙,放出了被埋葬的過往,那些記憶仿佛自己有了生命一般,不停地對他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