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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傑已經發現自己因一時大意掉坑裡了,趕緊採取自救措施往上爬。「敏敏,我記得你上回說『金眼科銀外科』,眼科大夫比外科大夫好。咱們要是生了女兒,再過20年等她大學畢業了,你應該有能力幫她去眼科了。我若是一直在部隊,那時候也應該有能力讓她去部隊醫院的眼科。」
穆傑說完還怕李敏不信,又強調地加上:「絕對的。咱倆到時候絕對有那個能力。」
「這還差不多。」李敏輕笑。
雨過天晴,小夫妻又情意纏綿地說了一會兒私房話,約定下周三再通電話。戀戀不捨地放下電話後李敏看看時間,離9點還早,就去洗澡換睡衣。
電話的那端,僥倖輕鬆過關的穆傑,在擦滿腦門的冷汗。這就是二哥說的結婚只是萬里長征剛離開了江西,一個輕忽大意,就可能深陷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境地嗎?
艹,老郎這是居心不良啊。自己差點兒被他帶溝里了。都怪自己被他忽悠的光想知道是兒是女 卻忘記敏敏因為是女孩子多付的辛苦了。
不行,明天得找老郎練練,幫他活動活動老胳膊老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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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大夫辜負了妻子羅主任的厚望 他始終沒能哄轉平時與他特別投契的老丈人。他不僅沒完成任務,還惹惱了羅老頭,導致羅老頭氣咻咻地不肯吃晚飯。
羅主任沒法,只能耐心地給親爹講道理:「爸,你到醫院看病,我們做大夫的給你治好了,那是應該應份的。不在醫藥費之外給大夫紅包,那也是符合國家要求。」
羅老頭不屑,他指著女兒說:「你當我老年痴呆啦!你的加班費就8塊錢,陳院長能比你多兩塊?樓上的小李可能還沒有你的一半多吧?人家師徒倆忙乎大半宿給我做手術。回頭什麼也沒要咱們的。就那麼幾塊錢,值不值得耽誤人家一夜的好眠?」
「爸,那都是國家規定的。不是你有意去占陳院長和小李的便宜。」
「哼!你不要拉大旗作虎皮,你蒙別人能糊弄過去。你這麼掩耳盜鈴 自欺欺人不說,你是想拿我當傻子看呢。」
「爸,我怎麼會那麼那什麼。你這麼說我多難受啊。」
「羅英兒啊,我跟你這麼說吧。我當了那麼些年的政治課老師,咱倆好好掰扯一下這裡的關係。你們那個工資就是勞動力的價格,是你們勞動力價值的體現。別人上班是8個小時,你們下班後至少要看兩 三小時的書。對不對?」
「爸,我們搞專業的不看書不行啊,用不了五年就會被淘汰了。你和我媽當老師時,不也是這樣嗎?」
羅老頭搖頭,很堅決地說:「不一樣。雖說老師下班後還得備課 改作業 找學生家訪。但因為不能在工資上完全體現勞動力的價值,社會現在已經在精神上給與另外的支持和表揚。是吧?」
「是。」
「像現在追求升學率,除了把老師的社會地位抬起來一些,工資也比你們當大夫的多。這個我指的是國家撥款。教育局是百分百 不錯一天 不少一塊錢的工資撥款,老師是能拿到足額的工資。在加上借讀生的收費,我和你媽媽的退休金都比醫院同樣條件退休的老大夫多。」
楊大夫見老爺子說什麼也不吃飯,就給他端來西瓜。西瓜切得比較小塊,屬於兩三口就能吃完的片片。「爸,吃片西瓜再說。很小的。」
老爺子拿起一片慢慢吃了。吃了幾片之後,他朝女兒伸手:「毛巾。」
羅主任乖乖去洗手間給他擰來一個舊毛巾擦手。
老爺子擦手之後說:「我知道上面給你們工資的撥款只占總額的60%。退休那些人也不是全額,差額也是要醫院補的。但醫院哪來的錢?現在你們大夫掙的那仨瓜兩棗……」老爺子搖頭。「我跟你倆說,我在京城讀大學的時候,協和醫院的大夫,一個人掙的大洋,能養得起一家六口人,還能養得起一個黃包車車夫和幫傭的老媽子。你問問小楊,他行不?」
楊大夫搖頭。他明白那個「養」不是簡單地吃飽肚子。
「當然啦,咱們現在是新社會了,要讓所有的人吃得飽 看得起病,但全靠給你們大夫低於勞動力價值的工資來實現這個目的,久而久之,就不會有第一流的人才報醫學院當大夫。
同樣是學好數理化,當工程師可以走遍天下都不怕,憑什麼要學醫吃苦受累少掙錢啊!我看到你們醫院宣傳欄上的思想教育了。那是把你們這些人當傻子哄呢。到你們醫院後勤或者院辦坐辦公室不好嗎?」
楊大夫跟羅主任面面相覷,倆人都沒有想到過這些。他倆接受的思想教育,從來都是救死扶傷發揚革命的人道主義精神。至於收紅包這事兒,羅主任在內分泌的紅包很少。楊大夫去外科工作,奔的就是外科大夫有紅包拿的。
不然報考別的專業好不好!
「老頭子,說這麼多,跟你明天一定要去弔唁陳家老太太有什麼關係?」
「我想讓陳院長知道,我這個受過他恩惠的人記得他的好。他實心救治老百姓了,他不收紅包最後咱們老百姓心裡有個稱,也不會讓他吃虧。這就是價格的反作用力,自發調節。」
楊大夫呆滯,他是真的沒懂老丈人的邏輯。
羅老頭看他那樣子,心說這個女婿的腦子還是照前女婿差了點兒的。
嘆了一口氣:「唉!這裡面藏著一個你們沒去想的道理,從來是占小便宜吃大虧。在哪兒省了一塊錢,過後可能要掏一百塊錢去補,也未必能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