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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大夫被他的一串種種的「我」, 說得有些方。原來大專和本科, 還隔了「弗洛伊德」, 這好像 自己好像聽說這個人, 是那個哲學家嗎?
「然後呢?」陳文強追問。
「然後就是現在的這種情況。『超我』抵擋不了病症的壓力來醫院,我們雖然給他做了麻醉,但脫離『自我』協調的『本我』占據了他的意識。我猜他是用這種心律不齊逼迫我們放棄給他做手術。」
這個猜想聽起來與麻醉後的患者失去意識相矛盾。但在手術間裡,實習生和護士在手術遇到風險時,照例要閉緊嘴巴不吭聲的;而鄧大夫早被路凱文的一串「我」弄昏頭了。且他的調動手續正在辦理中,他目前是比實習生還「慫」 比器械護士還遵章守紀的模範。
能說話 有資格說話的一個院長和三個主任,誰都沒開口反對路凱文。
見此情況,楊宇把自己往後縮了又縮。他決定回去就問明白本科生開過的所有科目。不管是考查課還是選修課,都要認真地當成考試課來對待。自己和本科生的差異,絕不是那個紅本子上的幾個字。(註:心理學是考查課。部分考查課與選修課是開卷考試。)
路凱文回答了陳院長的提問後,他眼含疑慮地看了李敏 再看陳文強,然後眼睛落在陳文強身上,似乎在等陳文強吐出停止手術的命令。
患者的手術能停嗎?
陳文強不動聲色地跟器械護士要洗手水,楊麗趕緊把準備好不鏽鋼盆伸向巡台護士馮姐。半瓶生理鹽水倒進小盆里。
陳文強極其冷靜地站在污物盆前沖洗手套。患者出現了這樣的反應,自己想給鄧大夫多一點兒操作機會的原計劃,看來是行不通了。
陳文強手心搓手背,讓乳膠手套與自己的手更貼合。他在手術台患者心律恢復後,把實習生和鄧大夫都趕了下去。自己上前接過助手的位置,然後吩咐李敏:「小李,你繼續。記得動作要輕柔,要快!」
「是。」
李敏明白手術是要繼續的,不然就這樣關顱,跟患者 患者家屬解釋什麼『本我』 『超我』 「自我」的,基本是沒可能說通的。在西醫這個需要實錘 實際數據的治療領域,不是虛而又玄的中醫,沒人會接受他們這樣停止手術的理由。
……
手術斷斷續續。不僅是中間數次心律的問題,還出現了血壓增高,而且收縮壓一度還曾飆到180mmHg。這使得原本止血做得很好的頭皮 硬腦膜等,也出現了小的滲血。至於異常的腦電波——高頻高幅的棘波放電,那更是頻繁發生了。
李敏遵從陳文強的每一步指示,在患者允許她觸碰的時間段,儘可能地輕柔且快速地接近病灶。然後在不得不停下來的時候,就坐在皮凳上歇氣兒。
這樣的艱難手術過程,是李敏從沒遇到過的。
手術不得不進行下去。患者就醫是頭疼難忍,手術誘發的異常放電,是很明顯的症狀性癲癇。就這樣關顱下台,對患者來說是極為殘忍也不能接受的——頭疼沒有解決,又出現的癲癇。
陳文強故作輕鬆地笑著和周主任聊天,說起某年某月,他在南方主刀一個腦膜瘤的時候,也是這樣做做停停 停停再做的手術。
「那本應三個小時內就完成的手術,最後用了六個小時還不止。」
陳文強唏噓的語氣,令李敏皺眉,這個手術原計劃就會在五個小時左右的,按老師的說法不是要十個小時出去了?
……
但這台手術實際上沒有持續了那麼久的時間,但也花了八個小時以上了。等大部分的膠質瘤暴露出來,陳文強讓李敏下台休息。李敏額頭上的汗出得太多,那絕對不是手術難度高這一個因素引起的。
劉主任把患者交給周主任看著,自己和巡台護士鳳姐把李敏架出手術間。
「師妹,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我先去洗手間。躺一會兒就好了。」李敏有氣無力地硬撐。
馮姐把李敏送到洗手間的門口就回去了。劉主任站在門口等李敏。她把李敏送到更衣間長凳那兒躺好,找了不上台的護士守著,才急匆匆地回去6號手術間。
*
李敏枕著值班大衣昏睡了一大覺,她是被不斷進來更衣間的腳步聲驚醒的。
「小姑奶奶,你可醒了。有什麼不舒服的沒有?」李敏睜開眼睛就看到手術室護士長關切的眼神。
李敏摸一下自己的肚子,穆彧好好的。她笑著回答護士長說:「嗯,沒有。幾點了?」
「五點半了。」護士長見她說孩子沒事兒,立即就換了一個表情。「沒事兒就趕緊起來。回去多吃點兒。懷著孩子省中午飯,攢錢不是這麼個攢法。」
李敏吶吶。她慢慢從長凳上坐起來,把身上蓋著的被罩折好,交給那個照顧她的護士,起身換衣服回11樓神經外科。
樓的走廊里,來來回回都是送飯的家屬。她不時地朝與自己打招呼的人點頭。打開主任辦公室的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桌面上的保溫桶,那裡放著她的午飯。
李敏顧不得其它,站在辦公桌前先把保溫桶里的雞湯喝了,然後又把裡面的雞肉挑吃了……肚子裡有食了,燒心的感覺下去了。吃了大半後,她才覺得終於把自己找回來了。
鎖上門去護士辦公室。
已經接班的夜班護士溫暖告訴她:「馬大夫他們吃飯去了,陳院長去了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