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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強說著搖頭嘆息。「你以後有什麼問題,可以來找我。你也是名牌大學畢業的,科班出身。不是那些醫士班 工農兵大學生。才畢業的這頭三年耽誤了,說不得後面五年都趕不上來。」
李敏的眼睛開始有點兒潮濕,嗓子眼有點兒發堵。她輕咳一聲,「謝謝主任先。那個,我要去兒科了。」
「嗯」李敏的回答出乎了陳文強的意料。他沒想到李敏在這時候會是立即離開,以逃走的姿態回應自己的關懷。
「主任再見。」李敏脆生生地與陳文強道別,把書包換了肩膀,真的往兒科去了。
冷小鳳這時候站在兒科主任的面前聽訓呢。主任拍著桌子,大概是太用力了,把手拍疼了。兩手相搓,沉著臉說冷小鳳。
「你們這些新來的大學生,要獎金倒是能耐。幹活兒怎麼就沒那個精神頭了?我讓你勸說那患兒的父母,那孩子一定要規律用藥,規律用藥。你做到了沒有?你是不是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啦?」
冷小鳳的臉漲得通紅,難堪地垂頭不語。心裡卻是不平:你做主任的都勸說不了的患兒家長,我憑什麼能說服他們按你說的來呢。
李敏在辦公室的門外就聽到了兒科主任的歇斯底里。她停下腳步,站在門外猶豫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
李敏沒走出多遠,就遇到一對抱著孩子的父母。小男孩大約三歲,滴溜圓的大眼睛,看著是很聰明的模樣。
李敏掃了這三口之家一眼,繼續走自己的路。卻不想那抱著孩子的女人攔住了她。
「那個,大夫。」
李敏只好停下了腳步。
女人賠著笑臉,「我們知道你和管我家孩子的冷大夫好。就是有些事兒想問問你。」
李敏疑惑,「我不是兒科大夫。兒科的事情我不懂。」
「是這樣的。我這孩子,她和主任說是有羊角風。你看她們能不能給我們出個治不好的證明?」
李敏輕輕咬著下嘴,看著母子二人不說話。
那女人就很尷尬了,干嘎巴嘴沒了下文。男人接過孩子,一手抱孩子一手摟著女人的肩膀。
「那個大夫,我們就是想要冷大夫幫著出個證明,這羊角風是治不好的。」
「那你們為什麼不直接找她呢?」
「我們每次找她,她都是勸我們按主任說的吃藥。可是羊角風這病吧,很多人都說是治不好的。」
癲癇目前還沒有能徹底根治的方法,臨床的各種給藥方案,也是希望靠著長期用藥能控制病情的。但李敏覺得這對夫妻很奇怪,要那麼一個證明有什麼用呢?
她這麼想著也就這麼問了出來,畢竟冷小鳳正在兒科主任那裡挨訓斥呢。
「我們,我們……」夫妻倆立即驚惶起來。
李敏更疑惑了:「孩子有病就好好治唄,你們拿到那個證明有什麼用啊?」
女人在李敏的目光逼視下,囁嚅道:「我們,唉,我們……」
「你們有什麼難以說出口的,就去跟兒科主任說。你們不和主任說,也不肯給孩子好好治療,」
「我們也不是不肯給孩子治療,這病能治好嗎?」男人把吃手的兒子往上顛了顛,拽下正被裹著的大拇指,嚇唬兒子說:「別吃手。再吃手大夫會給你扎針的。」
小男孩癟嘴,想哭又沒敢,不高興地在男人懷裡扭身子,向他媽媽伸手。
李敏勸了他們一會兒,見夫妻倆明顯是有心事 但還不願意與自己說明白話的模樣,也不耐煩多說。
「這個病,我知道的不多。應該說目前還沒有根治的法子。但按要求吃藥,是能夠控制住病情的。你們應該聽兒科主任的,有什麼不理解的或者是什麼要求,也應該與主任說。兒科主任在辦公室,還沒有下班走呢。」
倆夫妻沒達到目的,訕訕地抱著孩子走了。
李敏看著走廊上的綠植,被夕陽塗抹上的一圈金紅,雖然很美,但還是為這一天的不痛快輕嘆一聲。
「李敏,你等多久了?」冷小鳳終於出來了。
「我才過來。交班寫了好一會兒,還怕你等久了呢。沒想到一路走過來卻沒看到你。」
「我被主任留下訓呢。唉,為那癲癇病還不肯規律用藥的那孩子。」
李敏從書包里掏出護手霜,冷小鳳伸手摳了一點兒。
「這凡士林只能在手濕的時候用。不然膩乎乎的。」
「總比甘油好用。用開塞露擦手,我覺得越用手越干。」李敏把手霜塞回到書包里,「我是離不開這東西了,今天刷手的時候,這裡明顯有個界限。」
走廊里已經沒有什麼人了,李敏伸手在自己的胳膊上一比量,「上下兩個樣。」
冷小鳳笑笑,「你們外科刷手多,還都是用那肥皂水,怎麼能好?!不然你就去內科唄。」
李敏立即搖頭,「我可不想去內科,天天沒完沒了地寫病歷,受不了的。」
倆人邊說邊加快了腳步往食堂走去。
宿舍里,奄奄一息的婦產科醫生嚴虹躺在床上,瞪著床板發傻。口腔科的劉娜走過去,推推嚴虹。
「你今天怎麼啦?剛才吃飯的時候,就見你有點兒魂不守舍的。」
嚴虹側臉看劉娜,「娜娜,我不想在婦產科。」
「想和李敏換?我聽說李敏一直想去婦產科呢。」